——祖父張病已一百畝,父親張彭祖一百畝,其餘四位叔伯,也是各一百畝。

尋常百姓一家五、六口,百畝田就能吃飽肚子,更何況張多黍一家才二十多口,就有足足六百畝田?

按張病己經常掛在嘴邊的話說,那就是:生!

可勁兒生!

給老夫再生二三十個孫子、重孫,老夫也養得起!

但很顯然,與‘財大氣粗’的張多黍家不同,少年家中的情況,則是糟糕到了極點。

其實,按理來說,即便父親和兩位兄長因為那場大戰,而落下了不同程度的傷殘,但也終歸還能動彈。

再加上少年帶著弟弟妹妹打打下手,一百畝田,也還是能勉強養活這一家七口的。

但正所謂: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總尋苦命人。

家中唯一的成年女性離世,使得少年家中僅存的生存希望——那一百畝田,也僅剩下區區三十畝。

偏偏在去年,買下少年家中土地,好讓少年家中能湊夠錢,將喪事順利半碗的,恰恰就是張多黍的父親······

想到這裡,張多黍的面容之上,只悄然湧上一抹僵硬,以及虧欠之色。

但很快,那抹虧欠便轉瞬即逝。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莫名而來的溫和,以及一股誰都說不清來由的責任感。

“四郎省下口糧,是想帶回家中?”

聽聞張多黍發出這麼一問,少年只面色怪異的側過頭。

望向張多黍的那對雙眸,似是活靈活現的說著:不然呢?

“呃······”

略有些尷尬的低吟一聲,又僵笑兩聲,張多黍終是再次止住腳步,望向少年的目光中,陡然帶上了一抹嚴肅。

“那四郎可曾想過:若是將口糧都留下,粒米不吃,等到了楚地,大敵當前,該如何是好?”

“若四郎不幸戰歿,四郎家中老夫、兄長,又妹、季足六人,日後又當何以為生?”

說著,張多黍的目光陡然帶上一絲狠厲,一把抓過少年肩側的軍袍,將那滿帶悲憤的語調強自壓低。

“四郎可知開春之時,張伯父曾言俺族:四郎家中仲兄,險些懸樑?!”

“四郎又可知:去歲秋後,張伯父為歸前時所借之米糧,險賣幼女與一奸商?!!”

滿是憤恨的低叱,惹得少年只下意識低下頭,緊緊攥住藏在懷中的那般帶粟米,將原本無力的拳頭攥的青筋暴起。

這些事,少年都知道······

甚至就連父親‘賣女換糧’的念頭,都是少年拼死勸下來的!

但現在,當張多黍這麼一個不算外人,又絕對算不上至親的遠方族親,將這些事明晃晃擺在自己面前之時,少年的目光中,只悄然湧上了一抹深深地絕望······

“嘶······”

“嘶嘶······”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