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劉盈代替天子劉邦出征,去平定淮南王英布這種級別的叛賊,無疑便是再典型不過的‘節外生枝’。

在先前,呂雉對於劉盈代父出征一事,也基本是抱著這個看法:好不容易穩住儲位,最好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至於劉邦帶病出徵,可能為劉盈帶來的道德風險,倒是被呂雉有意無意的忽略了。

——反正再怎麼著,只要劉盈穩坐太子之位,就肯定能等來繼承皇位的一天。

等登上皇位,又誰人敢說三道四?

而現在,當劉盈滿帶著憂慮,在面前道出這句‘兒子去打英布,打贏並不是沒有收穫,而是沒有短期收穫’之時,呂雉才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

打贏一個叛亂的諸侯王,究竟是否真如呂釋之所說的那般,‘勝亦無有裨益’?

很明顯,對於任何政治人物,包括當今天子劉邦而言,平定一個重量級的叛亂諸侯王,無論是對個人政治威望,還是對漢室的民心、民望,都有著顯著的積極作用。

尤其對於往日,被坊間評價為‘長於仁善,而稍短於雄武’的太子劉盈而言,這樣一份履歷,絕對稱得上彌補最後一塊短板的拼圖!

——要知道過去,劉邦之所以會生出易儲之念,其中最為關鍵的一點詬病,便是劉盈‘不夠雄武’!

至於呂釋之說‘就算打贏了也沒有好處’,其實也並非是絕對意義上的‘沒有好處’,而是如今,儲位已再無差錯的劉盈,貌似並不是很需要這個好處。

想到這裡,呂雉的注意力,便從如何阻止劉盈出征,悄然轉移到‘如果出征,可能得到怎樣的結果’之上。

“嗯······”

“是了······”

“若戰而勝之,吾兒確可威儀大增,又名正言順而稍染兵權;待日後,也可稍緩‘主少國疑’之虞。”

“若敗······”

很顯然,作為一個合格,甚至合格到有些過頭的政治人物,‘風險與機遇並存’的道理,呂雉不可能不明白。

只不過,單就淮南王英布這件事而言,呂雉,還是有些拿不準其中的風險和機遇,究竟成不成正比。

平定英布盤算所能得到的收穫,又是否值得劉盈,冒著‘儲位再生疑點’,甚至人身安全受到威脅的風險······

如是想著,呂雉便緩緩抬起頭,望向劉盈的目光,竟帶上了從未有過的嚴肅。

“吾兒之意,母親明白。”

“陛下老邁,又今抱恙;恐不數歲,吾兒便當祭祖高廟,承漢法統。”

“彼時,吾兒年弱未冠,若再無甚威儀,社稷,便當有主少國疑,外朝擅權之嫌。”

“然縱如此,母親仍有一言,欲問於吾兒。”

“——若吾兒代陛下出徵,以平淮南王英布之亂,當行何策戰之?”

“此,亦尚在其次;但吾兒代陛下出徵,無論勝敗,皆可落得‘孝父’之名。”

“然若戰英布而不能勝,吾兒,又如何保自身無虞?”

神情滿是嚴肅的發出此問,呂雉的神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堅決起來。

“吾漢家,乃陛下英明神武,起於草莽,興尚武之風而得立!”

“今英布將反,吾兒得代父出征之志,母親自無無端相阻之理。”

“然正所謂:君子不立於圍牆。”

“吾兒未得陛下征討之能,亦不及陛下之年壯;若欲使吾勿行阻攔,吾兒便當擬一策,以確保自身無虞。”

“如此,母親方可安然允諾,許吾兒代父出征。”

言罷,呂雉便滿是決絕的盯向劉盈目光深處,面上神情,盡是不容置疑的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