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周冷冷看了他一眼,嘲笑道:“他不是無能之輩,你如何知道?想必你們是惺惺相惜!朕東征之時,你留守京師,成日所幹何事?三皇子正殿行兇,你為何不阻攔?你也給朕退下,閉門思過一個月。”

看著慕華博與乞伏仕顫顫巍巍退下,天周突然趣味索然,無力地一揮手,命道:“今日且如此,散朝!”

眾臣驚怔不已,忙抬頭往御座看去,天周已經憤然走下御座,從角門向後宮走去,眾臣這才起身,緩緩向殿外退去,門外寒風呼嘯,人人卻都汗溼重衣。

乞伏如之隨眾人退出殿外,見宇文化成還在訓斥文錦,便上前揶揄道:“司徒大人,已經退朝了,回去吧。”

又對文錦說道:“好好一次朝會,讓你攪得不成體統,我還揣著東征有功人員名冊,準備奏報皇上請賞,現在找誰說理去,你這傢伙,早上出門太早,撞鬼了嗎?”

文錦淡然一笑:“你爹就是太尉,把名冊給他不是一樣?”

如之嘆了一口氣:“他閉門思過一個月,還說什麼名冊?”

文錦哼了一聲:“愚蠢!一個月打什麼緊?年關快到了,即便不閉門思過,又能做什麼事?明日我閨女認乾爹,你總不至於不來吧?”

如之呵呵一笑:“你今日挨訓,明日正好看你笑話,我為何不去?”

閃眼見兩位皇子從殿中聯袂而出,眾人都躬身一揖,二皇子卻不理會,徑直走到文錦身旁,勸道:“奮威將軍不必氣餒,皇上今日氣性不好,心中其實很欣賞你的,此次救災,你向本王捐資五千兩,我已稟報皇上,皇上甚是欣慰。”

聽他此話,三皇子便奇怪地看了文錦一眼,文錦臉一紅,忙解釋:“二殿下,其實……”

二皇子一口打斷:“將軍不必解釋,本王定當盡力在皇上跟前周旋,你大可放心。“

說完,便大步向天街走去,眾人見他走遠,也跟了上去,文錦與三皇子慢慢拉到了最後,文錦見眾人走遠,小聲囁嚅道:“殿下,我……。“

三皇子揮手止住:“你我之間,不必解釋,倒是有一件事,文錦能否給本王一個面子。“

文錦奇怪地說道:“殿下何出此言?但有所需,文錦萬死不辭。”

三皇子撲哧一笑,溫暖地看著文錦,說道:“哪裡有如此嚴重?你前番教訓了一個叫賴道的豪強,是璧侯的內弟,璧侯嘛,你知道,是我母妃的兄弟,他們一家想宴請於你,和息此次紛爭。”

文錦便笑了:“這不值什麼,讓他們找我便是了,但文錦請殿下留意,豪強勢力日益坐大,待到如廣鬱堂一般規模之時,便會與朝廷分庭抗禮,務必及早抑制。”

三皇子淡然一笑,眼中沉靜如水,說道:“本王監國將近一年,有何不知,父皇雖然訓斥我,該做的我一定還會做,絕不曲意逢迎。”

文錦心中一熱,也說道:“殿下但有所需,儘管驅馳,殿下保重,文錦告辭!”

天週迴到後宮,徑直來到璧妃宮裡,璧妃忙起身跪迎,天周揮手命其平身,她便扶著天周慢慢坐到榻上,卻輕語問道:“皇上今日為何不去鄢妃宮裡?”

天周微微嘆道:“東征之後,又大病一場,朕覺得身子已不比以往,鄢妃雖美,朕這一把老骨頭,已經經不起折騰!”

璧妃端出一碗熬得濃濃的銀耳蓮子羹,裡面還加了幾片煮過的梨子,輕輕說道:“皇上偶感風寒,不打緊的,細細調養之下,必能龍體康泰,隆冬時節,這些都是滋補潤肺之物,請皇上慢用。”

天周慢慢喝了幾口,頓覺神清氣爽,脫口讚道:“好,老夫老妻,居家過日子,清淡日常,方是長久之道!告訴你一件事,朕今日朝中教訓了你兒子!”

璧妃心中一顫,卻陪笑道:“皇上教訓他,豈不是琢玉成器?皇兒若是做錯什麼事,你當父親的,當然要教訓。”

天周笑笑:“你溫厚老實,毫無心機,朕只有到你這裡,才能說說心事,唉,朕貴為天子,有時想想,真沒意思。”

璧妃便緊挨他坐下,溫語勸道:“皇兒犯錯,皇上如果不解氣,便罵臣妃幾句也好。”

天周哈哈一笑,撫著她秀肩說道:“朕只說教訓,並未說他犯錯!告訴你,東征期間,朕最滿意三件事:慕華博巧計退兵,文錦代朕祭拜孔子,老三金殿斬殺拓巴章。”

見璧妃驚愕地看著自己,美目中滿是不可思議,天周得意地一笑,又倏然收住,凜然說道:“一個兒子,若連自己母親都護不了,你我夫妻要這等兒子何用?一個皇子,若不能殺伐決斷,雷霆一擊,朕要這等皇子何用?”

璧妃心中咚咚直跳,顫聲問道:“那皇上為何教訓皇兒?”

天周微微一笑:“老三之所為,雖然情非得已,只能偶一為之,絕不可成了常例,懂嗎?”

見璧妃懵懵懂懂,天周又說道:“這與朕處罰慕華博與慕華文錦,是一個道理。”

璧妃神思迷亂,只好含含糊糊答道:“臣妃似乎懂了。”

天周撲哧一聲笑了:“你知其一,不知其二,越是有功之臣,越要時時敲打,這才是為君之道,這句話,你可說給老三聽。”

前面的意思,璧妃並不全懂,這句話卻懂得醍醐灌頂一般,她痴痴地看著天周,眼中閃出驚喜的光芒,慢慢便沁出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