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隊迅速涉過溪水,沿大路迤邐升上坡頂,王總管騎馬來到隊伍後面察看,那三名女子正不疾不徐涉水而來,並無異樣,方略覺安心,心中暗笑自己風聲鶴唳,忙打馬又回到隊伍前面警衛。

上到坡頂,道路直直向前,延申裡許,又蜿蜒向下,去到坡底;道路兩側都是陡峭的土坡,長滿茂密的樹叢,秋陽耀眼,秋葉斑斕,安靜得令人不安。

王總管左手輕輕搭在劍柄上,目不斜視,只全神貫注,運耳默聽兩邊情形。

“嗖”

一陣呼嘯,兩邊密林中射下一排羽箭,箭疾勢沉,直奔前後護衛。

護衛訓練有素,從容撥打飛向自己的箭羽,箭陣過後,居然無人負傷,王總管冷笑一聲,大聲命令:“行伍不變,各司其職,分頭迎敵。”

箭陣射出之時,兩片烏雲同時從兩邊土坡上飄出,直撲前後護衛,前陣十人,文錦帶隊,後陣二十人,宇文豹為首,眾人在土坡上已認準目標,一撲而下,一擊便殺。

若顏帶著依依和桑朵,打馬全速衝突而來,卻繞過戰陣,直奔中間馱轎救人。

文錦與王總管交手第一招便心知不妙,今日大意了!

第一步對方並未上當,他還覺得有所慶幸,畢竟讓三名女子潛入對方陣列,雖然進攻之時可收奇效,但畢竟柳依依和桑朵並無武藝,風險太大。

第二步箭陣突襲,事前算計至少可殺死三分之一護衛,畢竟若顏帶領的皇家護衛,功力不輸朔國大內護衛,箭法精準,勢大力沉;不曾想突襲之下,對方竟無一人負傷,他已知不妙,可勢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一躍而下,全力劈斬之時,對方並未躲避,反而揮劍格擋,他心中一喜,覺得即便是獨孤不歸,也會被震退幾步,對方硬擋,必會被一劍擊潰。

可對手穩坐馬上,只是輕微一顫,便縱身而起,鯤鵬一般向自己直撲而下,文錦便知上當了,昨日將對方輕易拎起,還以為他沒有武藝,此時方知,對方武功已至最高境界,舉重若輕,似有若無,如獨孤不歸一般,今日自己恐怕要做獵物了!

他只好全神貫注,使出越影劍法,與對方周旋,遇有機會便嘗試旋風斬,可幾次之後,不僅未能成功,反而被對方識破,左手手臂還被對方劃了幾劍,已經血流不止。

不知不覺,他使出了隱劍流,幾招之後,王總管忽然厲聲喝問:“你是獨孤不歸何人?”

文錦已經看出對方也是隱劍流門下,要擾亂對方心神,就說到:“獨孤不歸是我兒子,你是他兄弟,就是我侄子,你竟敢販賣奴隸,老子今天清理門戶。”

王總管知他胡說,便不理會,只是手上越來越快。

文錦邊招架邊打量周圍形勢,卻見兩邊幾乎勢均力敵,都在苦鬥,若顏三人雖已救出幾名女子,但要一一叫醒,還是頗費功夫,看來還得有一陣子。

他知道,眼前這人是在場最頂尖的高手,若放他衝突過去,形勢立即翻轉,被販賣的女子,還有這三十幾名護衛,包括若顏、自己、宇文豹、柳依依、順兒、桑朵,會被全部滅口,一個不留。

情急之下,他突然大喝一聲:“不歸,放箭!“

王總管心中一驚,文錦趁機左手抓住其劍,隨即高高躍起,卻並不後蕩,挺劍直刺他前胸,劍抵前胸,便要透胸而過,文錦大喜。

卻陡然心中一沉,直墜淵底,今日命休矣!

王總管誘敵成功,右手使勁一擰,文錦左手護套便如碎屑般飛了出去,隨即左手抬手一掌,直擊文錦前胸,文錦口噴鮮血,像斷線風箏一般飛了出去。

王總管輕蔑地笑了笑,伸手掏出懷中護心鏡,也不禁大吃一驚,後怕不已,精銅護心鏡已被擊碎,正中被劍尖扎透一個小孔,細細的裂紋如蛛絲般向四周散去。

他看了看四周,便直直向那群女子奔去,事已敗漏,先殺人滅口!

經過文錦屍體之時,見他雙目圓睜,嘴角兀自噴血不止,不由會心一笑,知他心已被震碎,便雙手反握劍柄,向他心臟直刺下去。

突然之間,屍體竟然動了,向他腳下疾滾一圈,將他絆倒在地,他心中大駭,急忙翻身,便見耀眼的陽光之下,一個黑影山一般砸了下來,黑影前面,森寒的劍刃,刺人雙眼,他不及多想,本能之下,揮劍上刺。

......

......

文錦醒來之時,意識停留在青梅煮酒那日,宇文府的迴廊上,花開滿園,花香四溢,清風拂過臉龐,燕子在他懷裡。

腹中潮水般的疼痛,將他拉回現實,疼痛猶如星火燎原,絲絲侵襲,不留餘地,只有疼痛襲來,才有活著的意識。

感覺不到心痛,也感覺不到心跳,心已經不在了,這就是死嗎?風蕭蕭兮易水寒,今日小命要玩兒完,他腦中調侃了一句,這一世,就這麼完了嗎?

這一世,還有遺憾,我欠義父一個前程,欠娘一堂子孫。

這一世,我虧欠燕子,我還沒有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沒有陪她慢慢變老、跟她養育兒女;沒跟她過完今日,又盼著明日;沒跟她生而同衾、死後相依。

這一世,為何又遇見若顏?或許老天犯錯,把下一世的緣分,錯放至今世,若有來世,再與她行走天下,仗劍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