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軍臉上有一條極長的刀疤,從額頭越過鼻樑,劃破一整片臉頰,看著頗有些滲人。

老將軍注意到範思南視線,帶著範思南緩緩前行,說道:“看著滲人,其實傷不重,當年在露州城頭上,被人砍了一刀,就這麼躺在地上,裝死的!”

範思南將挑花鋼針慢慢收回袖中,說道:“前輩不用自責,能夠活下來,那就最好。”

老將軍輕輕點頭,嘆道:“直到躺在那死人堆裡,眼睜睜看著公主殿下一人雙劍,讓吳棘大軍就此退出露州城外,我就這麼活下來了......這些年,最不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不敢死,不敢去見當年的軍中兄弟,在那陰曹地府見著了公主殿下,更是要躲著走,男子漢大丈夫,活到這種地步,羞矣。”

實際上,範添與範思南閒聊時,就提到過這位老將軍,劉謐,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不熬到二十年後的守關一役,不敢死。

當時範添拂著白鬍子,與範思南笑言,若是遇見這位老將軍,千萬別勸他活,老不死的心存死志,已經二十年了,若不是入了藏劍山,看到了那一點希望,只怕如今早已魂歸天外,到了那陰曹地府,還是會心存愧疚。

劉謐帶著範思南緩緩行走,到了懸崖畔,懸崖之下,就是那潛龍淵,藏劍山練兵之地。

此時藏劍山兵馬分成兩撥,騎兵衝陣,步兵防守,喊殺聲震天。

衝陣為首一騎,一身雪白鎧甲,手持一杆大戟,從馬背上高高躍起,當先破陣。

範思南豎起大拇指。

老將軍劉謐嘿嘿一笑,又迅速恢復嚴肅,說道:“黑風山那邊,有一支土匪,約莫有個三四百人,大多都是咱們北地雪湖郡人,吃不飽飯活不下去,才上山落草為寇,咱們藏劍山,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如今那夥賊寇壞了規矩,搶了那絕戶糧,整整一個村子,人家,連那明年春耕的種子,都被搶得一乾二淨。”

範思南微微眯起眼睛。

劉謐嘆息一聲,繼續說道:“村子那邊,鄧嬤嬤帶人去處理了,發放了些過冬的糧食,以及春種。黑風山那邊,雖說是壞了規矩,說到底還是算半個自家人,我這把老骨頭,就不去了,吳棘先一步而去,還得留著收拾柳乘那個小王八蛋。”

劉謐轉頭望向範思南,問道:“給你八百人馬,能打下來嗎?”

範思南微微一笑,答道:“若只是打下來,前輩隨便派個軍中將領,三百就夠,若要儘可能減小戰損,五百最佳!”

範思南想了想,補了一句“若是想要招安,則當以陣法困之,困而不殺,儘可能減小雙方戰損,八百最佳!”

老將軍劉謐笑著點頭。

言下之意,老將軍想給這位“公主殿下”一部分兵權,範思南婉拒了。

二十年前劉謐躺在死人堆裡裝死,眼睜睜看著那個可以說看著長大的公主,手持雙劍,獨自一人面對吳棘大軍,就落下了心疾。

再不敢輕視女子!

尤其是對姓範的女子,更是從此多了一種敬畏。

二十年前不過七八歲的小公主,如今在那拈花郡,處理事情雷厲風行,提劍殺流寇黑道,就從未眨過眼。

以及身在蜀南竹海那位范家媳婦,劉謐都很佩服。

範思南看著崖下兩軍對陣,暫時還未分出勝負,說道:“剿匪一事,我不領軍,但是可以隨軍前往,不會拖後腿。”

老將軍一笑,隨即又迅速側過臉,拐騙公主殿下一事,成了。

回頭再與手底下幾個年輕將領好好說道說道,遇見女子,莫要薄了臉皮,臉皮什麼的,能當飯吃還是能娶媳婦?

把這位公主殿下拐到咱們兵部來,讓那範添老兒眼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