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離京(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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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思南捏了捏這位琴師貌若女子的臉頰,輕聲說道:“不愧是號稱京城第一琴的無音先生,皇宮之中那些宮廷琴師,若是有先生一半技藝,也不至於讓吳棘只愛美人不喜音律。只不過先生方才琴音之中,除了那淡淡的憂傷,似乎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思念,不知可是先生傾慕的女子?”
方無音背靠著大門,望向那個直呼自己父皇名諱的公主殿下,始終神色平淡,答道:“客人聽琴,琴音憂傷,只不過世間聽琴之人,大多隻會想起自己的前塵往事而已。我來這花月水閣彈琴五年,每日三曲,從不間斷,聽出琴音之中故事的,公主殿下聰慧,是第四人。”
吳思南靠回身後竹椅,饒有興趣問道:“哦?只有三人嗎?你且說說看,是哪三人?”
方無音依舊神色平淡,語氣柔和道:“這第三人,公主殿下先前在那擲金樓,便是那擲金之人,不過當時此人心中怨念頗多,心結又重,我這故事,他是無意深究的。這第二人,則是個黑衣書生,大有抱負,卻能內斂心中,當時我彈琴,他獨自打譜,一曲彈罷,我這琴中故事,便已經在他棋盤上了。”
說到這裡,年輕琴師方無音閉口不言。
吳思南不難猜出,這第一人,便是吳思南母親。
數年前範貴妃與吳棘出宮遊玩,在那永定河畔,機緣巧合聽過一曲而已。
回宮之後,與吳思南說了一句,花月水閣那琴師,琴音很真。
吳思南當時忙著學繡花,只是反問了一句,難道琴音還有假的不成?
吳思南忽然站起身,右手縮回袖中,眯眼凝視著身前貌若女子,始終神色平淡的琴師,冷笑道:“陰陽家天音殿?當年大楚王朝之爭,陰陽家分裂為兩派,大打出手,其他三宮兩殿,盡是傾巢而動,尤其是那靈雪宮,上上下下死了個乾乾淨淨,唯獨你們天音殿,置身事外兩不相幫,如今天下大定,你又來這京城,小隱隱於世,有何圖謀?”
方無音瞥了一眼吳思南縮回袖中的右手,正要說話,就被一大棒子拍倒在古琴上。
拍倒方無音之後,瓢兒躡手躡腳關上房門,小跑到吳思南身邊,雙手舉起手中棒子,問道:“公主,我這根棒子,夠大了嗎?”
吳思南看了一眼瓢兒手中與自己小腿一般粗細的棒子,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只是讓瓢兒帶上包袱。
隨後吳思南掀開一處石板,舉起火把率先進入,瓢兒跟在吳思南身後,一個不留神,踢到了什麼東西,舉近火把一看,是一顆白骨頭顱。
這座宅邸,是墨家在數十年前修建,機關眾多,若是沒有圖紙,武功平庸之輩進入其中,再想出來,就沒那麼容易了,數十年來,密道之中,早已是白骨遍地。
而密道圖紙,自然是範貴妃花重金買下的,吳思南傷感之下,又有些疑惑,難道母親早就知道會有變故?
吳思南和瓢兒離去之後,方無音從古琴上抬起腦袋,臉上盡是琴絃印痕。
方無音揉著女子一般的臉頰,自言自語道:“老子還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來澱梁五年,這才剛搭上線,就被這位公主殿下賞了當頭一棒,不過這位瓢兒小姑娘,力氣倒是真不小,跟水兒姑娘一樣,很有當年大楚神拳之風。”
方無音揉了一會兒臉頰,竟然直接從臉上撕下一塊麵皮,麵皮上,還有數道琴絃印痕。
方無音拿著麵皮,一把鼻涕一把淚惋惜道:“可惜了老子這張花了三千兩黃金的麵皮啊,三千兩黃金啊,好不容易有個女子們喜歡的模樣,可憐老子二十有五,都熬成老光棍了,還未娶妻啊......”
皇宮之中,離年輕皇帝寢宮不遠處,有一座偏殿,不似其他宮殿那般燈火通明,這座偏殿之中,唯有一盞油燈。
兩人正在對弈,油燈昏黃,堪堪照出兩人臉龐衣飾,兩人皆是年輕人,一人身穿黑衣,一人身著龍袍。
年輕皇帝一子落下,拱手說道:“先生承讓。”
黑衣書生同樣拱手還禮,說道:“皇帝陛下棋藝越發精湛,進步神速。”
年輕皇帝哈哈大笑,說道:“先生莫要折煞我了,蒙先生讓七子,才堪堪險勝而已,不過能勝過先生一局。”
黑衣書生將棋盤上的棋子一顆顆撿起,放置於棋盒之中,按照落子順序,由後到先,一顆不差。
年輕皇帝笑道:“有先生在我身邊,先解決這群擁兵自重的藩王和各國前朝遺民,以及不識抬舉的諸子百家,再開科舉,改田制,發揚工商,都不是難事。功成之後,我就退位讓賢,我親自督造渡船,還望先生與我一同出海,這一次,老子要先收拾了海外這幫王八羔子,自此之後千年,東勝神洲,天下大同!”
黑衣書生一顆顆捻起棋子扔回棋盒之後,站起身朝年輕皇帝作了一揖,鄭重道:“皇帝陛下高瞻遠矚,書生許意,替天下百姓,先謝過皇帝陛下。”
年輕皇帝坐在黑衣書生對面的蒲團之上,並未起身,只是擺擺手,說道:“誒,許先生莫要客氣,沒有先生輔佐,往後這一切,皆是空談。”
許意坐回蒲團,一邊擦拭棋盤,一邊說道:“拈花公主吳思南,提前離京了,我們為她準備那份大禮,應該是送不出去了。”
年輕皇帝似乎心情大好,對於這件計劃之外的事情,並未如何上心,淡淡說道:“咱們這位拈花公主,倒是從小就聰明伶俐,既然大禮送不出,那就送她一件小禮物吧。這次讓綠樵亭去,等她跟蜀州那幫遺民搭上線之後,進入蜀州之前,最好是在那瑜洲境內動手,出手輕一點,傷了吳思南就行,千萬別弄死了,至於那婢女瓢兒,就殺了吧。”
黑衣書生將棋盤放回原處,只說了一句,“好。”
年輕皇帝又補充道:“還有啊,讓他們提前排練一下,演得像一點,好歹要讓人家看出來咱們是奔著殺人去的。別到時候嫁禍不成,反而自己惹上一身騷。不過倒也無妨,出蜀必過瑜,我動的手,跟那位瑜王動的手,區別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