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雖說糧價暴漲,整個功侯階級都是既得利益群體,但這也並不意味著陽毅的舉動,真的會造成多麼大的動盪。

——此時的功侯貴勳,還不是那些何不食肉糜的功侯二代,沒富貴的前半生,也都是吃過苦,捱過餓的~

對於百姓的苦楚,如今朝堂上的功侯勳貴們雖談不上感同身受,但也不至於到‘何不食肉糜’的地步。

自然而然,對於糧價的離奇暴漲,功侯群體也並非是歡呼雀躍,勢死捍衛糧價的持續上漲,而只是裝作沒看見,抱著悶聲發大財的心思。

如果一直到明年,朝堂依舊沒人提出糧價的問題,那功侯們大機率就會藉著此次糧價波動狠狠撈一筆。

若有人提,甚至引得朝堂下場干預、平抑糧價,那也沒什麼關係——就算糧價降到百十來錢一石,功侯們動輒數萬石的租稅,也足夠賣得老大一筆錢。

而這,便是身為內史的王陵,明明有全權處置此事,卻始終不敢輕易下手的原因:如今的朝堂,就是被糧價波動的最大既得利益者——功侯勳貴階級所掌控!

如果只是得罪一兩個人,或是一個小團體,那王陵沒的說,必然是硬槓到底。

——作為管理整個關中,包括整座長安城的內史,王陵本來乾的就是得罪人的活兒!

可插手糧價一事,王陵卻很可能得罪包括三公九卿、外戚將軍在內的整個朝堂。

偏偏這種得罪,還不是立刻得罪,立刻敵對,而很有可能是朝堂明裡含著‘內史大公無私,仁以養民’,回過頭再背地裡使壞,使小絆子,有機會再落井下石之類。

別說王陵是錚臣了,就算是個孤臣,但凡是個有政治常識,政治經驗,還想在政壇混的官僚,都不可能做出這種得罪整個權力金字塔頂尖的事。

而今天,在關中秋收結束後的第四十天,隨著侍中陽毅策馬趕到長樂宮外,‘糧食’這個漢室初始終不曾被解決的話題,便第一次被擺上了檯面。

沒有人知道這一次,朝堂會做出怎樣的決定,關中又會發生怎樣的改變。

也沒有人料到:區區一個長陵田氏,竟讓漢室在陽毅的‘提點’下,提前開啟了一道國運亨通的大門。

這個大門,名曰:專營。

※※※※※※※※※※

“姑母,侍中陽毅,實囂揚跋扈至無際!”

“是極是極,陽毅不過一侍郎,秩區區比四百石,今便膽敢呼叫內史衙役,於高皇帝之長陵大動刀兵,若不整治,日後可了得?”

聽著呂臺、呂產兄弟二人你一言無一語,唱雙簧般在面前痛訴,呂雉不由煩躁的稍皺起眉。

“慢些說,究竟何事?”

只微微一聲呵斥,兄弟二人嗡時便安靜下來,目光交流一番,便由呂臺站了出來。

“姑母!”

“今日侄兒休沐,本欲往東市一觀,怎料侍中陽毅身甲持劍,懈內史衙役足數百人,直往長安以北!”

“侄兒本以為,陽侍中或已轉任備盜賊都尉之下,此行乃緝賊;怎料午後,長陵竟有民二三人,驚懼而至北闕,乃言……”

說到這裡,呂臺略有些拙劣的裝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只片刻之後又破了功。

“姑母!”

“侍中陽毅,竟懈內史衙役數百,於長陵邑大開殺戒啊!!!”

聽到這裡,呂雉本略顯煩躁的面色不由一正,目光中,隱隱帶上了些許陰寒。

不是因為呂臺口中,陽毅‘血洗長陵邑’,而是呂臺那句‘稍稍’誇大的‘懈數百人’。

——太祖高皇帝制:凡調兵五十人以上,當以調兵虎符、天子詔書雙全,方可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