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陽城延目光中的讚賞終於直達眼底,嘴角一直壓抑著的淺笑,也終於如春花一樣盛開。

“如此年齒,便能參透如今朝堂之大勢……”

“待老夫百年,此子或可承老夫衣缽……”

暗自思慮間,陽城延又笑著點了點頭,將手中的羊皮卷放回木架,回到案几前坐了下來。

——在陽城延看來,陽毅的表現,已經足夠優秀了。

如此一塊‘璞玉’,陽城延自也捨不得任由其野蠻生長。

“二郎可參知今之大勢,為父甚慰。”

“然二郎之見,不由太過偏頗,略失於大局。”

聽聞此言,陽毅也明白過來:老爹陽城延,應該是要教授自己一些政壇上的生存法則了。

“還請大人賜教!”

就見陽城延笑著一擺手,面上稍湧現出些許鄭重。

“為父觀二郎之言、行,或以為今之朝堂,乃陛下、太后、外朝三足鼎立?”

說著,陽城延不由緩緩搖了搖頭:“實則不然。”

“今朝野之格局,幾可謂錯綜複雜至極;縱老夫,亦偶有不解之處。”

說到這裡,陽城延便從案几旁取出一塊米黃色羊皮,愛惜的將其平鋪在了案幾之上。

稍有些出乎陽毅意料的是:將羊皮在案几上鋪開之後,陽城延並沒有再去拿筆,只用手指,在羊皮上虛瞄出了三個圓圈。

“此三者,一乃外朝百官、一乃太后、一乃陛下。”

“然此三者,卻非全然敵對。”

說著,陽城延便在其中兩個圓圈之間,用手指虛連起一條線。

“太后為陛下生母,縱天地頃覆,太后亦無謀奪親子權柄之理。”

“故太后者,乃陛下之倚背!”

言及此處,陽城延話頭又一轉:“然太后無此意,其身側之呂氏外戚、周呂故舊,恐難言無有。”

“呂氏外戚之慾,乃重掌兵權;周呂故舊,則意欲把控朝政;此二者,皆乃太后之所重。”

“若此二者之慾得以成行,則朝堂、兵權俱為呂氏一黨所掌;陛下縱有宏圖遠志,亦受制於母族外戚,無從施展。”

聽到這裡,陽毅不由點了點頭。

單從這一點上來看,陽城延的看法,與陽毅幾乎毫無出入。

太后呂雉和皇帝劉盈,二人本就為親生母子,本該沒有任何矛盾才對。

——劉盈成功登基是呂后出力;呂后能成為太后,也同樣是因為劉盈繼位為帝的緣故。

母憑子貴,子憑母貴,幾乎算得上是封建時代,最牢不可破的利益聯盟了。

可壞就壞在:‘太后’和‘呂雉’,二者根本不是一個概念……

從‘太后’的身份來說,呂雉作為劉盈的生母,本該竭盡全力維護兒子劉盈的利益。

但從‘呂雉’的角度來說,呂雉作為呂氏外戚的領頭者、周呂侯呂澤政治遺產的繼承者,就要對自己的家族親人、兄長留下的政治勢力負責。

這樣一來,‘呂雉’這個身份,就成為了呂氏外戚、周呂故舊,這兩方勢力之結合體的代表者、發言人。

當‘太后’和‘呂雉’兩個身份結合在一起,呂雉面臨的問題,就有些讓人淡疼了。

——要想讓兒子順利坐穩皇位,呂雉就要壓制外朝,將權力盡量攬入自己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