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餘採以為是自己幻聽,或許別人不知道方木木為能上學經歷了什麼,但她這個做母親卻比任何人都看得見,捱了罵、受了打、忍著疼、偷偷學...哪一樣不需要對讀書的熱忱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受。

“我說我不上學了!”方木木哭著嘶喊著,她喊出了這些天她藏在心裡想要說出的話,聲音之下是倔強的委屈。

從那一天上學回來到此時此刻,方木木不止一遍的問自己,“我真的適合上學嗎?”她能給出的答案只有否定,她越是想要在這些否定的回答裡尋找肯定,內心的自卑就越甚。

方木木感受到一陣風從自己的臉頰上自下而上刮過,太陽為那風描繪出了影子,它的影子已經與母親身體的影子合為一體,變成了母親高舉著的手。她等待著,等待著那高舉著的手能重重的落下來,將一直做夢的自己給打醒,讓能夠清醒的認識到,她不是那一個能遨遊在知識海洋裡的人。

秋風帶著紛飛的細塵而起,又帶著每一粒塵埃落下,卻沒有帶來方木木閉上雙眼等待的打。她緩緩睜開雙眼,在適應了光明之後,她將視線從自己的腳底移向母親高舉的那隻手,她看不清背對著太陽黑著一張臉的母親是高興,是失望,還是後悔自己為什麼沒生個男孩。

餘採轉過身走進了廚房,她用那隻舉了許久,舉到顫抖卻沒有落下去的手擦了一把側臉,睫毛卻沾染上未擦淨的淚水。

餘採以為方木木是因為自己在學校經歷的事情而覺得有些心累,方木木那句不想上學只是說說。

週一的早晨如何叫都叫不醒方木木的餘採,突然意識到了方木木口中說出來的那句話不止是說說。

餘採幾乎是衝下了炕,大力的開啟門,她將門上掛的薄門簾快速的搭放在門上,讓白日的亮照進側屋裡。她看了一眼主屋緊閉的木門,木門裡還在熟睡的方建或許被自己的開門聲給吵醒了,或許他正在咂著嘴罵自己的不懂事。但此刻的餘採都不想再去在意,如果自己因此而捱上一頓打,她也認了。

而後,餘採快速的回到了炕上,一把把方木木從被窩裡抱了起來,把方木木立坐在炕上,然後她抓著方木木的雙肩,用力的搖晃著方木木,“方木木你給我睜開眼睛!別以為閉著眼睛就能躲過去!”

方木木睜開的眼睛像是擋著流洪的木板被拿掉了,洶湧而出的淚水濺到餘採的手臂上,她沒有開口說一句求饒的話。

餘採用手固定著方木木的臉,將自己的臉湊近方木木,用方木木能夠聽到的沙啞聲音說道,“方木木,我不管你有多不願意,立馬起來給我去上學!聽到了嗎?!”

“可是,我不想上學。”方木木低垂著眼,不敢去看現在看起來有些癲狂的餘採,她從牙縫兒裡擠出了回答。

“我不管你想不想!必須去上學!”餘採說話撥出去的氣一下一下大力的抨擊在了方木木的臉上。

“可是...”

“沒有可是!必須去上學!我撒手,你立馬起來,聽見沒有?!”餘採根本就不想給方木木解釋的機會。

方木木沒有再說,更沒有點頭表示同意。

“聽見沒有?”餘採的話音剛落,有一個聲音緊隨其後響起。

“你們在幹什麼?”方建站在門口,一雙惺忪的睡眼正盯著側屋炕上面對面坐著的餘採和方木木。

方建的聲音讓餘採和方木木都嚇了一跳,餘採以為此刻的自己不會再在意方建的態度,可是當真的看見方建時,她還是慫了。

“我在給木木穿衣服,孩子快要上學了。”餘採說著,就開始上下左右的拽方木木的衣服,她能感受到方木木此刻的顫抖,是的,如果此刻方木木敢對方建說自己不上學,方建肯定會憤怒,至於憤怒的程度也不會只是小火星。

“那麼大人不會自己穿嗎?”仔細聽,能夠聽出方建的聲音摻雜著睡意未醒的沙啞。

毫無動作的方木木開始揮舞著自己感覺不是自己的雙手上下左右的拽衣服。

方建沒有繼續說話,轉身離開的他吐痰的聲音很是響亮,吵醒了方木木想要逃避的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