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著一地的瓦礫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心裡荒涼的就像眼前的世界。

默默唸叨千萬不要是千萬不要是。然而當我轉過一個彎眼前出現了一座孤零零的已經被拆了一半的樓房時心臟彷彿瞬間被人一把攥住。

當鐵錚錚的事實擺在眼前讓你無可拒絕無從逃避的時候,才發現祈禱竟是如此的無力。

我來到樓下,整棟樓都已經空了,與其說是整棟樓不如說只剩半棟更加貼切,因為從樓正中間的公用樓梯的一邊已經被拆除。

但樓梯依然還殘缺不全的保留著,這裡還有人住著他們便不敢斷了別人的出路。

看來他們還是有所顧慮,他們明白窮人一旦瘋狂起來後果往往不可預知,他們知道窮人的命雖然不值錢,但會讓他們無比麻煩,所以他們也不敢把事情做的太絕。

我一步步走過這看上去搖搖欲墜的樓梯,心慢慢的往下沉,像在墜入一個永遠也到不了底的深淵。

單扇木門緊閉著,門上的油漆褪去了顏色,被經年的風霜侵蝕的斑斑駁駁,露出裡面行將腐朽的木板。

牆面上的石灰被上面漏下來的雨水泡的起了皮,似乎咳嗽一聲便會紛紛脫落。

兩個廊柱之間拉著一條細細的鐵絲,上面掛著兩件女式衣服和一套校服,我知道校服是石頭的,另外兩件是他媽媽的。

房間裡寂靜無聲,不像有人在,似乎屋主人剛有事外出忘記了鎖門。

我心裡希望真是這樣,如此我便可轉身回去如實跟沐惜春稟告。

此時此刻我害怕見到石頭水汪汪的眼睛,更害怕見到他滿臉病容的媽媽。

我怕看到他們知道我是來當說客是勸他們離開自己的家的時候他們看我的眼神,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我閉上眼睛不敢想象下去。

我站在門口矗立良久,彷彿門內是一個我不可觸碰的世界,我一伸手那個世界就會頃刻間分崩離析。

但我終於還是伸出了手,輕輕的在門上敲了敲,門竟然承受不住這敲擊的力道,吱呀一聲應聲而開。

陰暗的房子裡我看見石頭媽媽安靜的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一個相框,頭垂的低低的,鬢角有一縷髮絲垂在臉旁,看上去有些疲憊。

她或許是太專注於自己的情緒裡,門被敲開也渾然不覺,竟讓我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當她終於意識到我的到來時趕忙把相框放在桌子上,胡亂的攏了一下頭髮又擦了擦眼角的淚,卻來不及收拾臉上的悲傷。

她對我艱難的笑了笑說:“是魏先生,你請進!”

忽又看到沙發上堆滿了雜物,忙又轉身收拾,一邊收拾一邊說:“家裡有點兒亂,你別見怪!”

我的心情變得愈加沉重,我知道這段時間她已經沒有心情收拾屋子了,當生存的壓力就這樣突如其來的壓在了她的肩上。

我不知道當她看到眼前再無其他路可以走時,她是怎樣捱過一個個白天過後的黑夜和黑夜過後的白天?

我看了一眼她放在桌子上的相片,照片裡一男一女和一個孩子,三個人都露著燦爛的笑容。不知道當初他們照這張相片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張照片會變成拿來緬懷的物事。

石頭媽媽收拾完沙發請我坐下,又給我倒了一杯白開水終於問道:“上次魏先生幫助石頭賣花的事石頭都告訴我了,我一直想找機會謝謝你可是一直都沒機會,沒想到魏先生今天會來我家,魏先生謝謝你對石頭的照顧,我會一輩子記在心上!”

她的語氣誠懇的有些悲愴,讓我的心理莫名的感到誠惶誠恐,忙說:“石大嫂你別這麼說,其實真正出錢買花的並不是我,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事情石頭都跟我說了,你們都是好人,會有好報的!”石頭媽的語氣讓我覺得很壓抑,想轉移話題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看了一眼桌上照片裡的男人我試探性的問:“石大嫂,有個問題可能有些唐突,希望你別介意。”

我抬頭看她她也看著我似乎在等我的問題,於是我終於說出了心裡的疑問:“你能告訴我石頭爸爸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