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放工了(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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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顯然是一個老人,可胡承蔭卻覺得自己猜不出他的年紀,說他五十歲、六十歲或是七十歲,似乎都很合理。老人額頭上刻著一排字,前面幾個字看不清,最後三個字“逃走人”依稀可以辨別出來。他佝僂的身體看起來就好像一隻蝦子,雙腳的腳踝處都有一圈陳舊的褐色疤痕,老人滿臉溝壑,面色青綠,臉上遍佈大大小小的疙瘩,眼球突出,嘴唇泛紫,起初汪洪祥跟他說礦工的臉會變綠,他還只當是在嚇唬他,如今這青綠的臉龐直接出現在他面前,讓他不由得嗓子一緊,嚥了口唾沫。
“你是新來的後生仔吧,我是伙房燒火做飯的,你就叫我朱伯就行了。”朱伯看到胡承蔭,笑著介紹自己。
“朱伯好,我叫胡阿青。”
胡承蔭進了屋,他環顧四周,整個一樓被竹篾製成的樓板隔斷成兩間,裡間想是一個儲藏間,從開啟的門可以看到屋裡牆上掛著各式各樣胡承蔭從未見過的工具。外間面積應是裡間的幾倍,屋子靠著東邊的牆擺了一個寬大的木桌,桌上汙漬遍佈,上面凌亂地擺著一個缺了把的茶壺和幾摞不知道洗沒洗過的碗筷,和幾盞熄滅的清油燈,角落裡有一個大陶甕。正對著門壘了兩個灶臺,一個個灶臺上坐著一口大鐵鍋,另一個灶臺上是一個大飯甑,呼呼冒著熱氣,灶臺前的小板凳上,坐著一個小人兒,消瘦的身子骨勉為其難地支撐著一顆大大的頭,看來頗不協調,像後安上去似的。他的後背挺挺的,小手不斷地將手邊的乾柴塞進爐膛裡。胡承蔭心裡納悶,尖子上怎麼會有這麼小的孩子,心裡估摸著他可能只有八九歲,就在此時這孩子突然回過了頭。
這張臉瞬間就讓胡承蔭想起了一個人。
一樣的大眼睛,一樣的長睫毛,一樣蒼白的面板,一樣的薄嘴唇。
小井。
唯獨這孩子的眼睛跟小井不同。
雖然又黑又大,卻沒有光澤,視線在空中漂浮,無法聚焦。
他看不見。
胡承蔭的心狠狠揪了起來。
石欀頭勉強平復了咳嗽,抱怨道:
“朱伯,怎麼這麼大的煙哪?”
“沒辦法啊,到了夏天,箇舊的天就跟漏了似的,一直在下雨,柴火太溼了。”
石欀頭伸手指了指樓上,用探尋的眼光看著朱伯,朱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石欀頭走到西邊角落的梯子下面,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爬了一半,朝胡承蔭招了招手。胡承蔭趕緊過去,跟著爬上了二樓。因為竹製的樓梯又窄又晃,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好像馬上就要折斷一樣,胡承蔭爬得膽戰心驚。
石欀頭拉開一米見方的活動樓板,手腳麻利地上了二樓。胡承蔭上半身剛露頭,發現二樓比一樓更加黑暗,他用雙手撐住二樓的樓板,手腳並用地站起身來。他剛剛站直身子,頭頂就一下子撞上了屋頂,突如其來疼痛讓他猝不及防。
因為朱伯在一樓燒飯,濃煙飄上二樓,整間屋子煙霧瀰漫,胡承蔭忍不住猛地咳嗽起來。他下意識就想開窗,可是四下摸索過後,胡承蔭發覺不是沒開窗,整間屋子根本沒有窗子,,整個房間比一樓暗了許多,只有些微光線從竹篾間的縫隙中透進來。胡承蔭的眼睛漸漸適應了屋內的黑暗,發現整個房間別無他物,只有二三十條被子凌亂地攤在草蓆上,許多被子被面髒汙到看不出本來的顏色,還有些被子早已破爛不堪,變成了一堆棉絮。
一上二樓,胡承蔭就聽到了一陣令人窒息的喘息聲,他跟著石欀頭循聲走過去,看到角落裡有一個人,他蜷縮著身體,下身蓋了一床被面破爛不堪、棉絮外露的被子,一雙腳露在外面,腳上的鐵鏈隨著身體的微顫發出輕微的碰撞聲,腳踝上的傷口散發出陣陣腐肉的味道,令人作嘔。他的臉上仍有殘留的血跡,額頭上的“狗”字張牙舞爪。他的嘴大張著,胸口猛烈地起伏著,裸露的胸膛肋骨根根分明,他似乎是用盡全力想要多吸進一點空氣,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胡承蔭一眼便認出,眼前這個人就是被“張大疤”痛打之後被抬走的砂丁。
石欀頭附身拍了拍他。
“赫發,你身上疼嗎?赫發,你說句話!”
赫發艱難地搖了搖頭:
“我喘不過氣!憋得慌……”
胡承蔭覺得赫發像是一尾涸澤之魚,嘴巴徒勞地開合,他覺得自己的胸口也跟著憋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