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首先在陳友諒墓碑前倒了一杯酒,然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好像跟一位許久不見的老友會面,就開始聊起來了。

“陳友諒啊,你沒想到吧,這麼多年過去了,給你修墳的是咱老朱家的人,來看你的還是咱。你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氣得再死一次?哈哈哈哈哈哈!咱不怕你,當初你活著的時候都不怕,更何況是你死了之後。來來來,今天咱帶酒了,敬你一杯!”

說罷,朱元璋便把杯中的美酒倒在了陳友諒的墓碑前。

“咱想想這麼多年啊,也就你配當咱的對手了。咱覺得你也是一樣,把咱當成了你的對手,要不然當初你咋能不顧一切地來進攻咱。說白了,你就是怕咱的勢力日益壯大,然後威脅到你。不得不說,你確實很聰明,要不是咱家兒子提醒,咱沒準還真就掉以輕心了。”

朱元璋此時盤腿坐在陳友諒墓前,就好像是兩位闊別多年的老友敘舊,只可惜,一個在裡面,一個在外面。

“陳友諒啊,咱後來想了一下。咱跟你們鬥了這麼多年,好像還從來都沒跟你面對面說過話。以前都是人家傳信,要不然就是隔著老遠然後喊話。跟張士誠,咱最起碼還見上過一面,他瞧不上咱,咱還更瞧不上他呢。說實話,當初要不是他膽小,你們兩路大軍一起圍攻咱,咱還真就頂不住,然後你就可以擴張地盤,再逐步吞掉張士誠。可惜啊,真可惜。你運氣不如咱,找錯了盟友。張士誠那傢伙,可真不是個幹大事的料,佔了個蘇州就想偏安一隅了。他也不想想,咱倆無論誰贏了,他都沒有好下場,可惜,真可惜!”

朱元璋還真就不是在凡爾賽,當初的局勢,任何一點小小的偏差,都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後果。他已經將全部兵力用來抵禦陳友諒了,還是捉襟見肘。最後還是以火攻奇謀取勝。其中過程也是險象環生。這時候如果張士誠趁火打劫,派遣數萬大軍進攻應天,那朱元璋十有八九是要敗北。陳友諒當初也是這麼想的,所有哪怕他久攻洪都城未果,鄱陽湖水戰失利,他依然堅信自己可以取勝,等的就是張士誠出兵,可惜他還是沒看透人心。

不過歷史可不能只憑借主觀臆斷。站在張士誠的角度來看,無論他們二人誰的勢力都要比張士誠強。他幫陳友諒無異於是與虎謀皮,陳友諒確實在信中許諾張士誠說,打敗了朱元璋,他們二人平分天下。但是陳友諒是何許人也?殺倪文俊,挾持許壽輝,就差把不厚道三個字印在腦門上了。等陳友諒兌現諾言,那還不如等自己羽化登仙呢!

所以張士誠的選擇其實也沒什麼問題,畢竟如果朱元璋和陳友諒二虎相爭,兩敗俱傷。那他可就有機會坐收漁翁之利了,這也是他謀取天下的唯一機會。只可惜天不遂人願,想法很美好,現實很殘酷。朱元璋與陳友諒的一戰並沒有損耗元氣,反而還消化了陳友諒的部隊,實力大增,最後一統天下。

想到這,朱元璋也唏噓不已。時勢造英雄,英雄造時勢啊!恰逢亂世,怎麼能沒有英雄和梟雄的存在呢?群雄逐鹿才造就了傳奇。就像他自己所說的,他只不過是儘量做了自己覺得對的事情,然後把剩下交給了天意。憑藉著幾分僥倖,最後才一統天下罷了。

朱元璋一口飲盡了杯中酒。

“陳友諒,咱說實話,咱佩服你,又瞧不起你,更忌憚你。你知道為什麼嗎?咱佩服的是你也是平民出身,一個賣魚的販子,最後竟然能統率六十萬大軍,坐擁半壁江山。光從這點上來看,你是個能人,讓咱佩服。但是咱瞧不起你,就是因為你疑心太重,下手太狠!缺少了一點王者度量。這也就是你最不如咱的一點。說起來咱倆都挺像的。咱一開始也是在郭大帥手下,後來又冒出個郭天敘。但是咱沒有你那麼狠,咱寧可不要軍權,也不能背叛人家。你倒好,總共那麼點計謀,全都用來對付自己人了。先是倪文俊,再是許壽輝,你下手可真夠狠的啊!”

朱元璋再次倒滿了兩杯酒,然後敬給陳友諒一杯,雖然只是倒在了他的墓前。

“咱其實也想過,但是這名聲啊,真的是挺重要的。你可能會說成王敗寇,但是你也不想想,你名聲都臭了,誰還願意真心替你賣命啊!咱雖然不才,沒你兵多,沒你有錢,但是手下的文臣武將可比你強得多,這也就是你不敵咱的主要原因。”

朱元璋再將自己杯中酒飲盡。

“咱為什麼忌憚你呢?自然是因為你確實有能力,心狠手辣,目標明確。然後你還能看清,咱才是你真正的對手,一出手就是六十萬大軍啊!了不起,真了不起。你知道咱抓到張士誠之後他咋說的麼,他說天佑爾等不佑我啊!咱覺得其實挺有道理的,咱確實佔了太多的幸運。所以才能到最後,其實有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咱也想了,不一定就是咱比你們強,但咱一定比你們運氣好!”

朱元璋嘆了口氣,再次倒滿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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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友諒啊,之前你說過,要是抓到咱,就會吃咱的肉,扒咱的皮,喝咱的血。你放的狠話咱都替你記著呢!但是咱跟你不一樣,咱是正大光明之君,自然也要寬容大度。你們陳家,咱沒有趕盡殺絕。大兒子陳善兒咱是沒有辦法,總不能把他放了再給你報仇吧,小兒子陳理,咱確實好好對他了,但是這小子跟你一樣,愛大放厥詞,天天在應天罵咱。咱看著你的面子,沒跟他計較,但是也不能留他在身邊了。咱把他送去高麗了,雖說遠離家鄉,但是最起碼也算有個歸宿。咱吩咐高麗國王好好待他,最起碼不用擔心性命不保。希望他能好好活著吧,也算給你們陳家繼承香火了。”

朱元璋喝光了杯中酒,這時候卻笑了起來。

“陳友諒啊,咱兒子問咱,要是你贏了,會不會像咱對待你們陳家那樣,對待咱老朱家。咱說肯定不會,因為咱知道你這個人,你疑心病太重,而且心狠手辣,絕對不會允許對你有威脅的人存在。咱還是挺了解你的吧!但是咱知道,要是你贏了,你也會把咱好生安葬,因為咱懂你,你也懂咱吶,雖然是對手,但是也惺惺相惜。”

隨後,朱元璋將剩下的一杯酒,澆灌在陳友諒陵墓之上。

“陳友諒啊,咱,應該是最後一次來看你嘍。咱年紀也大了,這武昌以後應該也不會再來了。你倒是享福了,能在家鄉葬著,咱要是有那一天,應該也回不去鳳陽老家。陳友諒啊,咱覺得咱這一輩子很精彩,就是因為有你們。咱知道,你也不後悔當咱的對手。畢竟要是讓你屈居人下,比讓你死了還難受。咱一會就要走了,給你安排了人守墓,也要給你修繕陵寢。咱對你還不賴是吧!哈哈哈,不知道以後的千年百年,後人會怎麼評價咱們當初呢?一個當過和尚的老農民,跟一個魚販子,一個私鹽販子爭天下,也是一段傳奇啊。只是可惜啊,咱下輩子不知道還能不能遇到你們了,倘若有機會,你們就下輩子再跟朕爭上一爭吧!”

朱元璋撐著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塵土。然後又摩挲著陳友諒的墓碑,好像是有些不捨地要跟老友告別。哪怕他從來沒有和這個老友正面交談過,卻依舊不妨礙他們成為最瞭解彼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