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牢房響起了一聲呼喚,確實是給他送飯的那位獄卒的聲音。

是的,三十四號,這就是愛德蒙唐泰斯在伊芙堡監獄裡的名字——沒有人在意他的真名實姓,那註定只是會湮沒在檔案櫃的字跡罷了。

“在。”愛德蒙唐泰斯努力地壓抑住了自己的緊張,以被人吵醒的憤怒語氣反問對方,“什麼事?”

“跟我出來一下,有人要見你。”門口的人很明顯壓低了聲音。

雖然他的語氣平常,但是在愛德蒙唐泰斯聽來卻猶如是天外之聲。

“什麼……?”他顫抖著聲音反問。

“你聾了嗎?”獄卒對他的反應並不感到奇怪,不耐煩地又催促了一邊,“我叫你出來!”

彷彿是為了證明他所說的話似的,在門口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響。

接著,門被開啟了,獄卒走了進來,然後趾高氣揚地對他做了個手勢。

“趕緊的!”

愛德蒙唐泰斯想要問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看獄卒的神情他也不敢多問,只好用顫抖著的手整理了一下身體,然後站了起來,向門外走了出去。

僅僅只是邁出了門檻,就讓他全身都在為之發抖。

這就是自由的感覺嗎?

難道法國政府決定釋放自己了嗎?

“快點!”獄卒不耐煩地在前面轉頭催促。

在一路上,他的手在不斷地動彈著,本能地想要襲擊獄卒然後就此逃亡,但是理智告訴他,襲擊獄卒只會讓他快速地被其他獄卒抓住然後被吊死,還會牽連到法利亞神父。

所以他只能沉默地跟隨著,等待命運的裁決。

愛德蒙唐泰斯不得不跟著獄卒一起往前走,繞過了走廊和臺階,最後來到了伊芙堡哨塔下的陰影當中。

在這裡站著幾個人,有監獄的管理官員,也有幾個穿著便裝的人。

站在這群人最中間的,是一個頭上戴著絲絨禮帽的年輕人,一看到愛德蒙唐泰斯走過來,他吹了個口哨。

“愛德蒙唐泰斯?”他念出了這個名字,“或者我該說,三十四號先生?”

愛德蒙唐泰斯茫然地看著這個年輕人,然後點了點頭。“我就是,先生。”

“你叫我路易就行了。”年輕人聳了聳肩,然後他又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你曾經是一位優秀的水手,而且因為參與了拿破崙皇帝的復辟密謀被抓到了這裡,對嗎?”

“是的。”愛德蒙唐泰斯又點了點頭。

“很好。”年輕人笑著點了點頭,“恭喜你,唐泰斯先生,你將要獲得自由了。”

如此輕鬆寫意的一句話,卻讓愛德蒙唐泰斯如遭雷擊。

自由,自由!

他無比渴望又無比絕望的東西,他最最寶貴卻無奈失去的東西,居然就是別人口中如此輕描淡寫的一個單詞嗎?

這是真的嗎?

今晚的突然經歷,讓他如墜夢中,以至於他甚至有點懷疑——這難道不是一次欺騙自己的把戲嗎?

是不是監獄的領導層因為在這兒呆得太無聊,所以自導自演了一出鬧劇,想要看自己的表現作為笑料?

一瞬間,他的腦中閃過了太多念頭,以至於幾乎失去了語言能力。

“怎麼,你不想要自由嗎?”年輕人問。“莫非你已經喜歡上了可愛的伊芙堡旅館?”

“怎麼可能有人不愛自由啊……先生,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它的寶貴。”愛德蒙唐泰斯露出了一個悲慘的笑容,“正因為如此,我才懷疑我現在在做夢。難道現在法國又改朝換代了嗎?”

“那麼我告訴你,你沒有做夢,不過很遺憾,也還沒有改朝換代。”年輕人又聳了聳肩,“不是法國政府要放你自由,而是我……”

年輕人翹起大拇指,指向了自己,“我買通了這裡的典獄長,讓他放你自由。說來可悲,你的生死不過是島上花名冊的短短一行字而已,只要買通了相關人等,在明天你在花名冊上就是個死人了,然後你就像空氣一樣立刻就從伊芙堡消失……”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愛德蒙唐泰斯的心頓時就被狂喜所吞噬了,他的眼睛裡閃現出了淚光,一瞬間面前的年輕人身上好像帶上了光環。

上帝終於垂簾我了嗎?他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