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

祂們不約而同地將目光移到腳下,一隻四隻翅膀均又眼睛紋路的窺秘之蝶從透特指尖分出,一隻時之蟲變成了另一個阿蒙,而本體微笑著對祂說:「到你表現的時候了。」

噢,為什麼不是你去表現呢?分身嘀咕著,心有悽悽焉地看了一眼透特,完美地詮釋了什麼叫「弱小,可憐,又無助」。

透特莞爾道:「我去吧,祂暫時還用不著表現。」

不等本體阿蒙作答,窺秘之蝶就拉成長長的一線,像水一樣滲入土壤的顆粒之中,一路往下,去往未知之地。片刻之後,透特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發生了什麼?」阿蒙察覺祂臉色不太對。

「我感覺不到它了,在下落到某個高度後,聯絡就突然切斷,一點預兆都沒有。」透特沉吟道,「難道說……」

「咚——!」

鏗鏘有力的鐘聲響徹了夜空,有人嘶聲力竭地喊道:「戒備!它們來了——啊啊啊啊啊啊!」

「嗬……嘶……」

一種帶著陰冷意味的尖嘯響了起來,如黑夜中滑行的蝮蛇般令人毛骨悚然,門外的動靜在一瞬間戛然而止,就彷彿凜冬忽至,萬物凍結——透特知道這種沉默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恐懼和絕望,因為在一個擁有壓倒性實力的敵人面前,舉起武器反抗和轉身逃走都成了徒勞無功的選擇,他們只能呆在原地,驚懼地等待自己的死。

「拉開陣型,攔住他們!」

一個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如號角一樣振奮人心,緊接著是寒風的呼嘯和金屬碰撞的鏗鏘之聲,透特化作資訊洪流衝上高天,只見白銀城的人們正在和黑壓壓的惡靈軍團拼死廝殺,活人中最矚目的當屬一名身材魁梧,精神矍鑠的老人。他的武器並非刀劍槍斧,而是一把體型龐大的鏈錘,錘上還帶著無數荊棘般的尖刺——只見他手臂上青筋暴起,那巨錘就裹挾著晨曦般耀眼的光芒,隕石般砸為首的惡靈騎士!

「黎明騎士」的不少能力都能讓惡靈心生畏懼,而那身披黑色甲冑的惡靈騎士卻不慌不忙,駕馭著胯下長著兩個頭的狼形怪物迅捷避開,緊接著一陣能刺穿人耳膜的尖嘯從惡靈的面甲中發出,不少白銀城的戰士面露痛苦之色,身形也隨之凝滯,但惡靈卻不會受到影響,抓緊一切空當撲咬上來!

就在這時,花期到了。

一朵,兩朵,上百朵粉色的桃花在刀光劍影間盛開,在惡靈陰冷的獠牙和普通人脆弱的脖頸間盛開,美好而又突兀,就像另一個塵世的饋贈。

對鮮美靈魂垂涎已久的惡靈撲了個空,發出憤怒而困惑的嘶鳴——它們不明白,不過是一些嬌弱的,一揉就碎的植物,如何能抵擋住死亡的侵襲?

而對白銀城的戰士們來說,他們來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世界,鼻尖是從未嗅到的清新香氣,眼前是從未見過的美麗植物,腳下是清澈得能照見人臉的潺潺溪水

——他們在溪水的這頭,惡靈在溪水那頭,這段距離目測並不算長,可惡靈卻像是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擋住了,怎麼也過不來。

就像拒絕了那個心懷貪念的漁人一樣,桃花源拒絕了殺意畢露的惡靈。

「神蹟。」有人發出夢囈般的呢喃,「這一定是神蹟……」

希望和喜悅從不少人心中升騰起,這說明什麼?他們沒有被拋棄!他們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阿蒙正了正單片眼鏡,一陣明澈而純淨的光芒從鏡片上迸發出來,活人頂多被刺激得流出眼淚,惡靈卻發出陣陣哀嚎,渾濁的煙霧從它們身上升起,它們的形骸也隨之變得單薄脆弱,最終灰飛煙滅,待過的地方僅剩一些靈性材料。

為首的惡靈騎士見勢頭不對,趕緊遁入空間之門——但奇怪的是,它並沒有離那道從心底感到抗拒的強光越來越遠,反而是越來越近了。

「嗯?怎麼停下了,繼續跑呀。」

把玩著幾段偷來的距離,欺詐與惡作劇之神愉悅地瞧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