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一本日記(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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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在做出寫日記這個決定前,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那時的我只到你腰際高,在那輛頂著醜陋巨臉的馬車裡躥上躥下,在櫃子裡發現了一些泛黃的紙張,那是你在梅迪奇麾下打仗時寫的日記。
透過這些已經有些模糊的文字,我知道了你是如何在戰場上生存下來,如何為死去的戰友處理後事,如何深入地利用舊日秘聞,如何在內心發牢騷的——這些都是你很少在我面前說起的,我看得津津有味,在看完之後還跑來問你為什麼沒有後續了。
我還記得你那時的臉色很微妙,但在告誡我要尊重他人的隱私之前,你還是選擇先回答我的問題。
“打仗的時候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從來都不是定數,活下來的每一天都無比寶貴,所以總想著抓緊時間銘記些什麼——說不定這篇日記就變成遺言了呢?”
“但如果不打仗的話,我還是可以活很久的。如果繼續寫下去,日記總有一天會累積到你這麼高吧——那也太浪費紙張了。”
雖然我一直覺得你是想名正言順地偷個懶,但也意識到一個道理:只有在人們覺得一段時光很有限——因為有限而顯得寶貴的時候,才會去寫日記。
我的生命太過漫長,索性就用“蒙娜麗莎”這個身份來寫吧,在我的故事裡,她是一名自帝都而來的遊學旅者,因為仰慕雪山的風光暫時駐留——是的,暫時。
在我的預想裡,“蒙娜麗莎”存在的時間僅限於我駐留在北境的這段時間,等我選擇離開,她便不復存在。
這樣一來,“無限”就變成了“有限”。
我是在這個前提下做出寫日記這個決定的。
你可以理解為我在舉行一場另類的儀式,父親說儀式感是人性的重要組成部分。
但我還是覺得祂的人性已經夠充沛了,完全可以捨棄一定的儀式感——從在扮演的時候穿件衣服開始。
【第一天】
在出示你給的白鹿聖徽之後,學派的人為我提供了住處,房間裡掛著你化身白鹿在沙漠裡顯聖的那副畫,畫旁邊擺著神龕,裡面坐著木雕的你,面目模糊,但勝在姿態傳神。
說到這個,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一路走來沒怎麼見到你的教堂了,原來你如今的學派成員的先祖——蓋比亞人,這群被稱作“流風之子”的遊牧民族沒有固定的居所,為了在不改變原有生活方式的同時定期供奉你,他們便做了這種箱篋般的“小教堂”,上面固定著繩索,可以由人揹著,也可以由牲口馱著。
後來他們在間海往北一帶安定下來,這種供奉的習慣卻未曾改變,只是去掉了繩索,放置的地方從人和牲口的脊背變成了平整的桌案,神像前前燃著薰香,擺著聖油,但更令我驚訝的是,還有的神龕擺在道路兩旁,就夾在裁縫鋪和乾貨店中間,雖然方便了居民禱告,但未免也太不起眼了些——我第一次路過的時候都沒發現。
以前我只是覺得你不拘小節,但現在我甚至有點擔心你無法維護自己的權威。
要知道神明總是喜歡把教堂修得極盡雄偉,極盡莊嚴,以此讓凡民升起敬畏之心。
【第三天】
鐘聲敲到第八下的時候,我聽見了小孩子的嬉笑叫嚷,從窗戶伸出頭一看,他們裹得像一個個酒桶。
我所住的地方修得像個籃子——缺了一面的那種,三面是房屋,剩下的一面被鐵柵門圍著,對著街道,八點的時候看門人開啟柵門的鎖,那些等候已久的小孩就衝進了中間那塊被雪染白的場地。
你的學派承包了這個地區的教育事業,十二歲以下的孩子憑藉一個星期五枚銅幣的費用就能學習九門科目的知識,並且還包午飯和晚飯。
我在用早餐的時候還聽到你的幾個信徒在計劃修一間草藥課專用教室,並進購一批教學專用的種子和球莖,以及“那幾款日用品和飾品在帝都賣得很好,不用擔心資金”之類的話。
我總算明白你為什麼要費勁心思地把一堆蠶繭變成潔白芬芳的蠶絲皂,又請梅迪奇戴上那款羽毛做的胸針到處晃悠了,雖然你總是老神在在地說什麼“存款的快樂你不懂”,或者“我就喜歡跟斯蒂亞諾家的工匠較勁”,但我知道,比起像個守財奴一樣數金幣,你更希望把錢用在一些影響深遠的事業上。
是因為你從沒忘記自己曾經是個老師嗎?還是說在你們那個時代,坐在教室裡是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情?
在父親的記憶裡,那些看著教師在講臺上口若懸河,奮筆疾書的場景佔很大一部分,他身邊的同學一直在變,有七八歲的孩童,也有十三四歲的少年,偶爾還能看到成年人,當時我就琢磨,沒準在你們那個時代,早早地養家餬口才是異類。
對了,我還聽說他們新聘請了一位草藥課教師,她是一位改信了大地母神的血族(據說她不是孤例),看來大地教會對相鄰途徑非凡者也是持懷柔政策。
只不過在我的印象裡,吸血鬼都是一群自尊心很強的傢伙,讓他們改信想必花了不少功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