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蒼狗,世事輪轉。

不知不覺間,已到了陽春三月,正是大地復甦,萬物待興之時,隨著日子的推移,去年秋冬時分結束的那場襲捲了整個南方的浩劫對中土大地的影響,似乎也慢慢恢復過來。

雖說時逢亂世,妖魔盛行,人命如草莽,誰也不知明天事,只是人的命終究都只有一條,誰又想雙目一閉,便了了一生?

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也是愛惜自己性命的,更何況是在這個劫後餘生的時候,自然更加珍惜自己了,經過這段時期的生息休養,人們也似乎慢慢刻意遺忘去那段慘烈的歲月,畢竟活著,日子還的繼續。

大千世界,就如一條滾滾向前的長河,即便是那場前所未聞的浩劫,也不過是這個浩瀚天地中捲起的一簇巨浪。

這個世間太大,世間的人太多,但誰也不知道這條大河在拐過萬水千山後,最終會朝著流向那個方向,就如誰都能朝自己的意願去努力活著,可誰也不會知道,自己會在某日黃昏斜陽下,迎著微風,走到哪裡,遇到的會是什麼人。

人浮於世,便是如此波瀾起伏,來如風雨,去若微塵。

所以朝朝暮暮,逝水流年,繁華塵野,喧囂輪迴。

只不知,世間這條長河中,其中又有多少看不見的暗流洶湧?

和過往無數的歲月光陰一樣,悠悠鐘聲,沉沉暮鼓,飄蕩在羅浮白雲之間,宣告著又一天的過去。

待連綿不絕的餘音,迴盪盤旋在梵音寺上空許久,終於化於無聲,林辰才從入定中,慢慢睜開雙眸,他拿起了平放在膝上的經書,默默看了一眼,然後收到須彌戒子中。

他立身起來,整了整衣襟,推開了禪房的門,走了出去。

天高雲淡,晨光熹微,從白雲崖上放眼看去,只見得純藍的碧空中,漂浮著朵朵白雲,山風吹來,無數桃花隨風拂面捲過,淡淡飄香,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山間獨有清幽氣息,湧入他的心間,林辰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滿足的笑意,這樣安寧的日子,真想一生就這麼下去。

這些日子來,他日夜修習大梵天般若涅槃真經,也算略有小成,氣息也慢慢好轉起來,雖然傷勢依舊沒有什麼起色,但起碼沒有剛開始那般的死氣沉沉之象,連他也沒有想到,自己修煉梵音寺這部無上真法,竟會如此的順利,而且也只有他這個世間唯一一個修習過「無量天般若摩訶真經」的人,知道燃苦大師交給他的這部真經,那一個個起伏跳動的經文內容,赫然把他往昔所領悟到的殘缺佛法各個斷裂處、疑惑處都一一補全,他甚至隱隱覺得,這兩部真經本來就該相輔相成一起修習,當年葉菩提留下的這部「般若釋經」,亦未嘗沒有此意,只是一念之下分出兩部真經來,後人不知其意,取其一而精修,倒是有些捨本逐末了。

只是「大梵天般若涅槃真經」經過梵音寺歷代先賢的心血凝聚,早已大成,其中所蘊佛法精髓甚至超過了當年的葉菩提,如今他兩部真經合一,相得益彰,過往對佛法一途上很多難以理解的艱深晦澀之處,一時間更似豁然開朗一般紛紛展開,那是何等肅穆如山浩瀚似海的大乘境界,擺在他眼前的,幾乎已經是一條茫茫不見盡頭的坦途佛路,只要他走下去,或許終有一天,他還能窺視到某些往日所不敢奢望的境界,那是甚至連葉菩提也不曾接觸到的境界。

那個時候,佛道相通的自己,說不定真的能走出一條前人未曾走過的路來。

經歷過這十年多的闖蕩磨礪,以林辰現在的眼力閱歷,早已深深認識到自己身體裡這份詭異莫名奪天造化的太始道力,絕非凡品。

沐身在羅浮山的和煦山道春風中,林辰整個人只有種說不出的,以往從來沒有感受過的超脫之感,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心境——是故觀滄海者難為水,遊於大道者難為言,就如當初燕驚塵把最後一劍借於他手上化作無上劍道玄境,所展現出來時所感受到的那般,然而此時此刻,那種感覺卻不再曇花一現。

只是,在這般大好的風光中,一想到前些日子師姐幾人的離去,林辰心中便不禁有著幾分莫名悵然之意。

留在棲霞峰上的三位師姐,自然便是明筱倩燕若雪兩姐妹,還有那位如今貴為蜀山神霄峰首座的凰冰璃師姐了,羅浮梵音寺畢竟是佛門重地,前些日子他特意去了棲霞峰一趟,三人看到林辰醒來,鬆了一口氣之餘,自然也不好久留下去,而林辰也沒有把自己的真正情況告訴她們,只說自己還會在梵音寺靜養一段時日,也好藉此不可多得的緣分,多多聆聽大師他們的教誨。

不過想到當時明師姐疑心他有入空門之意的樣子,林辰忍不住有些失笑,但他也知道,師姐三人都是冰雪聰明之人,豈會看不出他言不由衷,尤其想到臨別時凰冰璃忽然回首,深深看他的那一眼,那清澈明亮的眸光下,他不知為何竟是有種無處可逃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