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九二 月冷雨寒，噬誰人之心魂(第1/2頁)

夜色深沉，風雨悽切。

阿狸輕聳肩膀，肩膀上趴著的那只是惡獸，睜大眼睛看了看主人，又向對面的男望了一眼，晃了晃腦袋，又重新閉上了眼，似乎自從那次嘗過這男的手藝後，牠對這人的敵意便消了不少，也知道自己奈何不了他，見主人與之熟悉，乾脆來個眼不見為淨。

快半年沒見，此刻面對這個尾天狐所化的絕世妖姬，林辰竟有種不知該說什麼的感覺，聽到她這話，更是怔了一下，一時沉默了下來。

林辰默默地看著她，阿狸坦然而對，半晌過後，林辰聲音微微低沉，道：“你可是要幫他應付來人？”

阿狸輕笑一聲，淡淡柔媚都似流露出來，看著他的眼睛，笑道：“林大公當日在劍冢說過的話啊，小女哪裡敢違背啊？”

林辰苦笑一聲，但心不知怎的卻是鬆了幾分，道：“那你不回蠻荒，來這裡做什麼？”

阿狸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自然來勸你離開十萬大山，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送死呢”，說著，聲音忽低，柔聲又道，“我們是朋友，不是麼？”

林辰默然，阿狸看著他，輕嘆一聲道，道：“你可記得當日在蘭陵我跟你說過的話，我靈智初開之時，在一位高僧大師座下聽了幾年佛法，得蒙他點化，悟出了一身狐禪？”

林辰身一震，愕然地看著她，慢慢道：“你的意思是……”

阿狸點頭，淡淡道：“那位大師，便是山上那人，也就是你們口的巫帝，不僅是我，過去蠻荒還有無數盡受過他恩惠的生靈物種，所以即便死後，也甘願受他拘束，借無上巫法之力從浩土之下醒來，化作亡魂追隨他。”

林辰沉默地聽著這個女的話，心早已掀起一片波瀾，當時他就曾想過，能點化尾天狐的，那樣的人到底是何等絕世的人物，可是說為神佛也不為過，可他卻是沒想到，這樣一個人物，竟會出現在這個世間，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自己還跟他交過手……

林辰忽然一怔，似乎想起了什麼，皺眉道：“他若是佛門大師，又怎麼曉得那等重違天和的巫法？”

阿狸嘆了口氣，道：“他本來是人，不同我們妖族，即便修行道行再怎麼通天，壽元也有限，又豈能活到現在，當年他以大慈大悲之念教化萬靈，把佛光播撒蠻荒大地，後來遇到了當時古巫一族的聖女……”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幾分複雜之色，又道：“想來這巫法秘術也是在那個時候學到的吧。”

林辰深深呼吸一聲，眼神色閃爍，儘管阿狸沒有細說什麼，但他還是多少有些想到，那個以十萬大山龍脈氣象為基畫地為牢，擬出一個天地樊籠陣「驚神」的人，可能就是那個巫族聖女，但看阿狸似乎不想在當年之事上多加糾纏的樣，他也不好問什麼，沉默了片刻，長嘆一聲，道：“他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光是葉菩提隻身走入蠻荒渡化千萬生靈這樣的偉大壯舉，就足以讓後人深深敬仰，林辰這一聲感慨，乃發自肺腑，沒有半點虛情，釋經有云，願給一切眾生安樂叫做慈，願拔一切眾生痛苦叫做悲，儘管他不知為何曾經那樣一個心懷天下大慈大悲的人物，為何便會變成如今眾人口談之色變的惡魔，但葉菩提當年所做的事，確才是真正的無量功德，遠遠不是那些整天道貌岸然的正道人士所能及的。

阿狸望著他，輕輕道：“他的道行神通，我想你與他交過手，多多少少也該心裡有數吧，這麼多年幾番浩劫，也不見有人能殺得死他……”她看著林辰，語氣漸重，道：“你聽我說，他已經不是當年的葉菩提了，如今的他，只是一個……怪物，你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林辰看著阿狸，沒有說話，片刻後搖了搖頭，目光深深地看向了眼前這座大霧迷茫的黑暗大山，淡淡笑道：“有些事，不下決心去嘗試，是永遠沒有答案的。”

說著，他默默轉身，就要從阿狸身旁走過去，沒想才一邁步，右臂臂膀上一直傳來的那絲灼烈熾熱氣息，忽然一凝，似乎感到什麼，竟是瘋狂流轉起來，壓也壓不住，與此同時，只聽背後幽煌發出一聲低沉悶響，如受刺激的兇獸嘶吼，那股熟悉的冰涼暴戾之氣霍然騰起，同樣瘋狂遊走在體內氣脈，如世間至陰冷的寒水，流過他身體裡的每一條經脈。

林辰只覺腦海嗡一聲天旋地轉，四周一切聲音都遠離開了，身體之巨大痛楚如無數根針一般密密刺進著每一寸肌膚，瞬間如墜冰窟火海之間，全身一半冰涼一半火熱，兩股截然相反的氣息以他的身體為戰場，爭鬥交纏，彼此不休，甚至比上次在劍冢還要劇烈得多。

不到片刻功夫，在阿狸愕然的目光，林辰的臉色變得極為怪異，時蒼白時紅潤，看去彷彿籠罩了一層寒霜，但轉眼間又如烈陽融雪，白氣蒸騰，漸漸的，他周身三尺範圍之內，被他身後魔劍以及右手上散發出來的奇異光芒所覆蓋，一幽一明，飄忽變幻，其隱隱有一股驚人的煞戾之氣，以及一股充滿浩然大氣的純陽之力，凜然而生，僵持不下，詭異無比。

“你怎麼了？”阿狸臉上變色，剛探手過去想要扶林辰一般，但手還沒接觸到他，登時只覺得林辰身上那兩股彷彿天生相剋的肅殺氣息撲面而來，猙獰呼嘯，奇兇無比，竟讓她連退幾步，這才避開了這股可怖之意，而原本趴在她香肩上的惡獸此刻也發現情況不對，被那氣息一衝，頓時寒毛炸起，一下跳落到阿狸身前，全身舒展，骨骼脆響，緩緩變大，回覆了兇獸真身，前身微微低伏，利爪深深陷入地面，定定地望著那個男，獠牙巨口發出低沉咆哮聲，顯得有些狂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