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能夠站在地上,雙持戰刀和騎兵奮勇廝殺,他的勇武,即便是身為仇敵的北疆騎兵都要為之嘆服,他手中陌刀甩出去,將一名持弓的天人貫穿,他毫無畏懼,但是現在他突然感覺到了害怕。

心臟幾乎是在顫抖,他不敢回頭。

背後的女子輕聲道:

“你剛剛,在你的水囊裡喝到的酒,是什麼味道?”

百里封下意識回答:“沙子,還有鐵鏽的味道。”

拓跋月輕輕笑出來,道:

“真是傻……那分明是血的味道。”

她抬起頭,懷裡抱著頭盔,看著那遼闊的戰場,呢喃道:

“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

“這一場戰爭,對手太強了,我們能贏嗎?”

“自然!”

百里封的回答沒有半點遲疑。

拓跋月失笑,雙手撐在戰馬屍體的背上,看著天空,道:

“可是連你們的邊關都已經失守了,我們來的時候,聽說北疆的騎兵將你們建造起來的城牆全部都鑿穿了,那連綿的高大城牆,現在已經變成了廢墟和黃土。”

“誰說的?”

“什麼?”

“我們的城牆還在。”

拓跋月愕然,她看到百里封搖了搖頭,百里封站起來,他指著前面的戰場,指著一把一把落在地上,倒插在屍體上,被死死握在手中的秦劍,指著那些穿著黑色鎧甲倒在地上的秦將,風吹過劍的縫隙,百里封神色肅穆,道:

“那,不正是我等的城牆嗎?!”

“以此身,以此武,以此劍。”

“我大秦在此地長存,我等的劍和血,就是大秦真正的長城。”

“只要此身尚存,那麼,我等的大秦,就會永遠存在,就算是未來有朝一日,秦的國號滅亡,那麼,只要有繼承了同樣意志和文字的人活著,那麼無論他們是誰,在天下的那裡,他們都是秦人,會被天下稱呼為秦族。”

拓跋月呆呆看著理所當然而又堅信不疑的百里封,突然笑出聲來,呢喃自語:“果然,秦國幾乎狂地讓人恨不起來。”

“真心,羨慕你們啊……”

“什麼?”

“沒有什麼?大秦的百里將軍,給我唱首歌吧?”

她笑。

百里封不解,他仰脖灌了口烈酒。

在邊關的殘酷戰場上,在這一場不會在歷史上留下什麼痕跡的一天,落日夕陽下,刀劍在鳴嘯,穿著車師國將領鎧甲的少女坐在在衝鋒中死去的戰馬背上,雙手托腮,看著赤著臂膀,露出一層層傷疤的青年將領,唱著古樸的調子。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

她在心裡想著。

這樣的秦,是不會滅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