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陛下他今日身體有恙,不能夠見客。”

長孫念臉上勃然變色,抓著李盛的手掌下意識用力,聲音微提,道:

“怎可能?!”

“老夫要進去見陛下,此國家大事,事關天下黎民,李盛你讓開,老夫要去見陛下,老夫要問問他究竟是在想些什麼!”

聲音戛然而止,李盛手臂上一股氣機震開老人手臂,將長孫念震地朝後面退了兩步,李盛的聲音微微提,一雙白眸微睜,略有嚴厲之態,喝道:

“長孫大人,難到非要下官說,陛下不願意見您,您才會退下去嗎?!”

老人張了張嘴,神色瞬間頹唐。

李盛心有不忍,浮沉一掃,轉身離去時候,嘆息低語道:

“陛下之事,下官亦是不知。”

“若非陛下真心實意,那麼長孫大人或許可以從欽天監中得知些許。”

…………………………

大秦·北疆。

北疆的騎兵再一次如水一般退了下去,扔下了大片的人和馬的屍首,有北疆的,也有秦的,風吹過倒插在地面上的刀劍,發出低微的鳴嘯聲音,蘊含著濃重的肅殺之意。

這是戰場的奏樂。

百里封站在地上,看著遠處如同潮水退去的北疆鐵騎,稍微鬆了口氣,這個時候才發現有些乏力,就連手上的刀都快要握不穩當了,稍微一動,身上的傷口就傳來一陣陣刺痛。

他原本是騎將,坐騎早已經在第三次衝殺的時候被砍斷了馬腿,他自己滾落在地上,最後戰鬥到連精鋼打製的陌刀都被人從中間砍斷了刀柄,刀鋒上更是坑坑窪窪,沒有辦法用,只能夠用腰刀和橫刀廝殺。

這一段時間,他已經忘記了用壞了多少把刀。

百里封伸手在鎧甲幾個機關處按了按,那滿是戰創的重甲在咔擦聲中,分解墜下,全部都砸在血泥地裡,百里封覺得血脈賁張地難受,伸手將鎧甲裡面的裡衣也撕扯開,露出精壯的上身。

扶著自己的膝蓋,慢慢在滿是屍體的戰場上坐下來,靠在一匹戰馬的屍體上,看著遠處的夕陽,秦軍在這裡尋找傷者,將還活著的同袍救回去醫治,也有流著眼淚給生死兄弟補上一刀,讓他們痛快離開的。

戰場。

百里封從腰間摸了摸,水囊已經被剛剛的箭雨割破了,裡面偷偷藏著的烈酒也都流淌乾淨,百里封咬牙切齒咒罵了好一會兒,拿起破了的水囊,高高舉起,張開嘴,接下最後幾滴酒。

那因為迎著火箭衝鋒而燻得黧黑的面龐一陣扭曲,呸地吐了口口水,站起來,朝著天空豎起中指,大聲罵道:

“真他孃的連口酒水都喝不著啊!”

“天人?!彼其娘之,彼其娘之啊混蛋……”

正朝著遠處怒罵著,突然一個水囊砸在了百里封的身上,他低下頭,一股子烈酒的味道撲面而來,先是愕然,再有就是欣喜,仰起脖子大口灌下了一口烈酒,大呼爽快,胡亂擦了擦嘴角,大聲笑道:

“兄弟,謝你的酒……”

“不過你居然能藏得好這麼烈的酒?厲害,不怕軍法官嗎?”

“嘿,上一次可是結結實實抽了我三十鞭子,還扣了五顆人口的軍功。”

鎧甲甲頁摩擦的聲音,一個人坐在他身後靠著的健馬屍體上,兩條長腿架起來,鎧甲並不是中原的式樣,那腿似乎也太修長了些,百里封愣了一下,耳邊有清脆的聲音在說話:

“在我們車師國,勇士用烈酒來刺激血脈,歡送戰友的離去,我想雖然大秦例律中有大秦境內,依據秦法的規定,可是我等畢竟是以盟友的身份來到這裡,總不至於,連這點小矛盾都要揪著不放吧?”

百里封的身子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