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過頭去,看向窗臺,窗戶開啟,外面天色一片漆黑,只能夠隱隱看得到星星點點極為渺小遙遠的星光,卻令這夜色越發陰沉起來。

她想到那位屍身已經近乎腐朽的巴爾曼王,隱隱感覺到了一股極強的壓迫感,令她幾乎有些難以呼吸,就像是年少時在深山老林中修行,看到天空被厚重的雨雲遮蔽,卻不知道會下多大多兇猛的暴雨,更不知是什麼時候下。

她旋即又想到了那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忍不住咬了下下唇,心中升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心。

那個危險而瘋狂的傢伙,現在一定正隱藏在哪一個角落中,密切關注著巴爾曼城中的變化,或者得意洋洋,或者正在準備著下一步的計劃。

……………………

巴爾曼王的王宮中,依舊一如既往地燈火通明。

大王子一如城中,略作推辭,就毫不遮掩,住入了這不知道耗費了多少黃金才修建出來的江南園林王府當中。

而二王子並沒有和他相爭,彷彿一下子就變成了大王子理想中溫順而膽怯的兄弟,乖乖住在了他在巴爾曼王城的住處。

那是位於城南的一座院子。

建築的風格完全就是安息國應有的那一種。

蒼茫古樸的風格,方方正正的建築,彷彿黃沙一樣色澤和質感的巨石塊。

模樣和巴爾曼王極為相似,眉眼處卻要清秀許多的二王子換去了身上的甲冑和獵裝,換成了寬鬆的居家衣物,微卷的黑色長髮用束額擋住,露出了一雙清亮的眼睛。

右腿盤起,左腿垂下坐在石頭床上,看上去就像是個尋常的安息富家子弟,旁邊侍女為他盛酒,他微微把玩著手中的粗陶酒碗,淺綠色的烈酒在陶碗中晃來晃去。

他的前面,跪著幾名男子。

其中一人雙手捧著一個紅木托盤,托盤裡面是明黃色的綢緞,上面放著一面璽,為猛虎盤踞的模樣,捧著王璽的中年男子頭顱低垂,極恭敬道:

“回稟王上,王璽在此。”

二王子將手中酒碗輕輕放下,左手抓起王璽,在明黃色綢緞上深深一按,留下了紅色的璽印,這種色澤純粹的印泥,此刻看來,似乎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道。

不需要問,他也能夠知道,這王璽最後出現在這裡是經歷了多少的犧牲和爭奪,而最終,這個東西還是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而他的大兄一回來之後,幾乎迫不及待就要佔據王府,根本就沒有打算要遮掩內心的真正想法,王上屍骨未寒,而他做出這種事情,早已經令一些老臣心中不滿。

青年扭過頭去,看著外面深沉的夜空。

然後揮退了那幾名男子,繼續處理未能完成的事情,一直到天邊亮起,方才停下了動作,右手抬起,微微按揉了下眉心,心中呢喃:

“大兄,你實在太過天真了。”

“這裡,畢竟是大王的安息,而你和我,都不是父王,王上不願揹負殺兄的惡名,但是你我若是胡來……呵,若是沒有那人的話,此時就應該趁著你爛醉如泥,率眾殺入王府。”

青年的思緒微微凝滯了一下,還是將這個念頭打消了去。

自古以來,這種事情都必然代表著清洗,而其中枉死之人的數目往往足夠令人觸目驚心,他自然不在乎這些,但是他在乎他自己的性命。

青年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即便是在自己的家中,他仍舊感覺到了一股冷意,彷彿那個渾身血腥味道,神色冷硬的刺客就站在了自己的旁邊。

那隻手掌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浩浩蕩蕩的氣機就像是從冰川上衝刷下來的河水,還裹挾著碎冰,讓他周身感覺冰冷刺痛。

“呼……”

“如鯁在喉,如芒刺背。”

“孤,此心難安啊。”

………………

日上三竿。

安息國·王城。

不同於分封的各大諸侯王,這裡乃是安息國真正的王城,安息王的住處,安息國祚三百年的王宮就在這座古城當中,卻頗為樸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