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安未往興德坊而去。

鐵麟面容抖了抖,動作不停。

然後是第二張傳訊,和第三張。

馮安和城中閒漢衝突,被拐入巷道中,一炷香時間後,發現七名閒漢昏迷,身上衣衫缺少。

失去馮安蹤跡,未曾回返。

鐵麟的動作最終停住,那名老衙役見他許久不曾出聲,偷眼去看這位來自於天京城的長官,在晃動燭光的映照之下,鐵麟的身子挺得筆直,彷彿道堂裡面的彩泥塑像,臉色冰冷,從內而外都滲透著刺骨的冷氣。將那名老衙役嚇了一跳,連忙垂下頭來,不敢再看。

過去了十幾個彈指時間,鐵麟長長撥出一口氣來,左手五指隨意張開,支撐在了桌子上,右手將那三張竄訊緊緊地捏在了掌心裡面。

他現在腦海中很亂,畫面一張張掠過,然後快速地分類,最後,那畫面中的線條匯聚交錯,變成了王安風正面朝著他衝過來的時候,就此停住。

那一個瞬間,因為煞氣而產生的巨大壓迫感,他幾乎覺得自己是在刑部總堂,是在面對著總捕頭。

可那是刑部中的宗師,真正的宗師,而不是在七十二郡中,藉助靈物氣機,強行登樓的柱國們。

“馮安……”

鐵麟一下坐在了椅子上,面上神色一直在變化,剛剛被忽略的細節,在假設了馮安這個身份有問題的時候,突然便變得明朗起來。

而這樣暴露出的問題,更讓他心臟在不斷地下沉——

因為這個問題,來自於他心中敬佩維護的同門。

無心。

仔細回想的話,剛剛馮安在行動時候,在開口說話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去看無心,而無心卻彷彿失去了過去所擁有的那種敏銳,沒有反應,不但如此,甚至於在剛剛還遷怒於馮安,使得馮安不快,和他二人分開。

他原本只是以為,即便是無心這樣的人,在面對這樣子棘手的情況下,也會出現心境波動遷怒旁人的舉動,甚至於還能夠略帶些複雜地自嘲,無心也不是神仙,也只是人。

但是那個結論是基於馮安沒有問題,只是一個尋常青年武者這樣的前提下的,而當他現在將馮安看作是潛藏身份的兇人之後,這兩人古怪的行為便聯絡在了一起。

而這樣的聯絡直接指向了鐵麟絕不願意面對的情況。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回想著無心的履歷,他一向將這個同門師弟看作是自己的目標,因而對於他的履歷極為熟悉,無心辦案,極為冷酷決絕,從不曾失手,堪稱刑部典範,不只是在民間江湖,即便是在天京城那些世家少年嘴中,也隱隱有著‘酷吏’二字稱呼。

十餘年來,只有一次失手。

那一次兇犯狡猾果決,武功擅長一擊致命,是以未能擒拿回京,但是也被無心擊落山崖,粉身碎骨,當年那人便是少年,而今過去數年,也正當是青年模樣。

鐵麟睜開眼睛。

他幾乎是從牙縫裡面擠出來的聲音。

“乙等上緝犯,意難平……”

外面腳步聲雜亂而起,虞部主事一手抓著一份卷宗,跌跌撞撞跑了過來,一下子撞入門裡,看著猛地轉過頭來,渾身冷意的鐵麟,給嚇了一個哆嗦,然後便舉起手中的卷宗,高聲道:

“找到了!”

“我梁州城中七十三坊,其中最有可能躲藏人的地方是,安定坊!”

虞部官員身上帶著的夜風鑽進來,燭臺上的火苗一陣陣的抖動,映照在鐵麟驟然睜大的黑瞳當中,正洶湧燃燒。

……………………

無心站在梁州城的城樓上,右手扣著狴犴金令,城門令不得不躬身行禮,聽他的命令,這座大秦帝國下轄州城級別的城池,二十年內第一次夜間緊鎖。

機關鎖鏈扯動萬斤城門,緩慢閉合。

無心站在城門城樓前面,俯瞰著整座城池,神色沉靜。

半月之前,他和鐵麟二人接到密報。

甲等上,機密人物有二,動向指向此地。

為了得到這一個訊息,他們足足損失了超過十名捕風,三名捉影,才將這一訊息傳送到了刑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