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穹聲音一頓,惱怒氣焰登時便被打壓下去,重重呼吸一聲,壓抑聲音,儘量平靜道:

“你有什麼話說,十息時間,給我等一理由不殺你。”

暗衛沒有玩什麼圈圈繞繞,不假思索開口回道:

“一葉軒如今宗門內受襲,若是殺我,並無用處,反倒與夏侯結怨越深,而此時一葉軒如同雨中飛蓬,經不起更多風吹雨打。”

“何況而今局勢,若是殺了我,夏侯家對一葉軒出手之事,天下雖大不可以知,我夏侯暗衛皆在祖廟中有紫檀木名牌,正面刻有姓名錶字,背後陰刻生辰,有我一條性命,便是鐵證,亦可以使得夏侯家驚疑。”

吳穹冷笑,知道如此行事才是最好,卻仍舊故意激他道:

“夏侯家如此行事,按規矩本就應當受江湖職責,入天下第一莊評定,又何需要你做證據?”

暗衛看他一眼,言簡意賅道:

“可江湖不認你的規矩和道理。”

只一句話將吳穹打得說不出話,許久才拂袖冷聲嘲道:

“出賣宗族以換取自身性命安危,相互傾軋江湖同道,夏侯一脈,枉稱為名族世家,老夫羞與為伍。”

覆面暗衛依舊不怒,淡淡道:

“若是老先生當真覺得如此,大可以一劍殺死我,若不殺而依仗於我,便和我這不屑一顧之輩是為同丘之貉。”

吳穹面色鐵青。

一直旁觀的江瀾突然開口,輕聲道:

“將你的面具掀下來。”

暗衛身軀微微一僵,不肯動彈。

王安風幾人不知道江瀾,但是吳穹卻明白旁邊少女心思細膩靈動處,縱然是其身為一葉軒宗主的父親也多有不如,被江南道名士盛讚為池裡青蓮,天生一顆七竅玲瓏心,自然不可能無的放矢。

當下便是神色微變,復又想到這名暗衛方才所言,一句見血,再說便要入骨刺魂,看江湖事態極準,說話又毫不客氣,字裡行間一股嘲弄不屑意味。

江南道中,這般性情眼力的人卻不多。

吳穹瞪大了眼睛,心中升起一個荒謬念頭。

莫不是……

夏侯軒?!

那人竟然膽大至此?亦或者別有所圖?!

老書生心臟怦然加速,旋即有怒氣升騰。

不等這念頭塵埃落定,已經猛地抬起手來,朝著暗衛面具抓去,暗衛似乎要阻攔,抬了一下手,可他一臂被司徒徹擒拿,本身武功似乎只是七品上下,如何攔得住。

那面具被直接扣下,用力過猛,令其黑髮有些散亂。

江瀾心臟有一瞬間加速。

可是那並不是曾經以為已經淡忘,卻始終不肯自心中走出的臉孔,甚至於連一絲相像的地方都沒有。

臉部的輪廓有些堅毅,一雙眉毛卻有些塌,連帶著眼睛都有些萎靡,若說是留戀酒肆的醉鬼卻是恰當,卻不像是方才針砭時弊,不卑不亢的武者風姿,暗衛看向旁邊老書生,淡淡道:

“少爺說你讀書讀得迂腐,竟然將我當做少爺,果然愚鈍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