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刻意,韓岡的聲音已帶了重重的鼻音,“殿下,陛下已經大行了!”

“宣徽!”皇后顫聲,“官家是怎麼……怎麼……是因何大行?”

‘因何大行?’

皇后的反應讓韓岡驚異的抬起頭,這是喪夫的婦人應有的詢問嗎?

但瞬間之後,他心中陡然雪亮,難怪宋用臣催自己速速動身,難怪他不肯說原因,如果是讓自己趕來救治太上皇,明說就可以了,還有什麼好瞞的!也難怪都蔡確、蘇頌被堵在外面,是趙頊的死因有問題!

韓岡收拾心情,正要仔細檢視,但剛才聽到內間的動靜,蔡確、蘇頌、章惇,還有剛剛趕到的曾布、郭逵,全都闖了進來,也全都聽到了向皇后的問題。

甚至連為趙頊哀哭的餘暇都沒有,他們或向韓岡,或向御醫,齊聲質問:“上皇是因何大行?!”

片刻之後,其餘的宰輔,韓絳、張璪、薛向,甚至王安石,也都趕來了。

甚至王安石都無暇為趙頊悲慟。而是一同質問趙頊的死因。

趙頊可以死,卻不能不明不白的死。

雖然為了朝廷和國家的穩定,這件事根本就不該尋根問底。但事情已經傳揚開,已經隱瞞不住。

“是誰今夜照看陛下的?”王安石厲聲質問著。

今曰當值的劉惟簡回答著,他的臉色灰敗,早就沒了這段時間意氣風發的光彩:“他們都死了。在八步床內服侍天子的,有三個人,一名御醫,一名小黃門,還有一個老宮人,全都死了。”

如果不是這樣,沒人會對趙頊的死因產生疑問。

聽到這個資訊,人人變色,這是有人在宮中下毒?

韓岡的眉頭卻皺了起來,這讓他感覺莫名的熟悉。

“誰來看過上皇?”王安石代表所有人追問著。

“幾位皇妃、官家都來探問過上皇,早間大長公主也來過,還有相公們。”

肯定還有向皇后,只是劉惟簡不敢提。

“最後是誰?”

劉惟簡支支吾吾,向皇后則坦然道:“最後是吾。批閱完了今天的奏章過來時,官家……上皇就已經大行了。”

“殿下之前是誰?”

“是官家。官家來拜見了上皇,還因為空氣汙濁,惹了上皇呼吸不暢,讓人緊閉門窗和帳簾。”

噠的一聲輕響,卻是蘇頌腳下一軟,手中的笏板掉在了地上,人也差點摔倒。

薛向就在蘇頌身邊,連忙伸手攙扶住他。但在另一側,章惇卻沒有抬手扶一下,臉色蒼白的可怕,直勾勾的瞪著劉惟簡。

這個動靜引來了眾人側目。

“繼續說。”

搶過王安石的話,韓岡聲音嘶啞得彷彿變了一個人,急躁的問著,彷彿在逃避,“官家之前是誰?今天有事誰給藥的?飲食是誰管的?!炭火又是誰照看的?!”

韓岡不停的追問,甚至是翻來覆去的反覆詢問,劉惟簡以及其他所有福寧殿中的宮人都被他拷問了一通。

最後,他結束了問詢,對向皇后道:“殿下。請暫屏退左右。”

不待向皇后反應過來,他掃了一遍殿中的每一個人,“除宰輔外,所有無關人等全都離開。王中正,你看住他們!全都離殿三十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