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欲雨還晴諮明輔(23)(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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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臣以為韓岡所言甚是!”
“殿下。三司之立,本是分宰相之權。如今財歸政斧,宰相之權何人能治?”
呂嘉問要做孤臣?也不看看太上皇后待不待見他。
“原本南方几大錢監每年所鑄新幣,都是先送進內藏庫,然後再由三司支借出去。”韓岡頓了一下,“臣請設鑄幣局,專司天下鑄幣事。”
韓岡的意見是將鑄幣的終點放在內藏庫,而支取就是以國債的行事直接調撥。如果錢價漲,就多散出一些,錢價跌,則少支取一點。
看看,這財權不是回到了天子手中?
崇政殿議事結束了,三司成了大輸家。向皇后認為自己是贏了,之前對她不恭順的呂嘉問被韓岡削得沒多少差事了,內藏庫依然是被借空了,但至少有了借據。兩府宰執也認為自己贏了,他們手中的財權進一步得到擴張。韓岡也覺得自己贏了,他的計劃接下來正在慢慢發酵。
“玉昆,掌管鑄幣局的人選就交給你了。”蔡確知道投桃報李,不與韓岡爭這個從三司分離出來的位置。
鑄幣的本質僅僅是鑄造,是個苦活計,需要的是一些工匠和善於器械的官員,都是底層的職位,也就有一些油水惹人垂涎。
可是在宰輔們眼中,一兩個有油水的差遣,怎麼比得上拿到手中大權?韓岡若只要這一點報酬,給了他又何妨?就算韓岡想透過鑄幣局達到什麼目的,到時候,事情出來了再做計議也不遲。
“總得相公拍板。”韓岡笑著謙讓。
不過也只是謙讓,實際上的控制權,他不會讓給別人。
鑄幣局的作用在於固定幣值,讓錢幣能以面值通行,而不是其中的材料定價。
過去曾經有過因為新鑄幣制作精美,百姓愛用,然後就有官員奏請,將新錢由一文改為當兩文使用。
對為了一點好處,卻破壞朝廷信用的官員,韓岡可以說是深惡痛絕。傷害的不僅僅是朝廷的信用,更是傷害了當地百姓的利益,破壞了商業秩序。給地方造成的損失,改鑄新式硬幣,將面值固定下來,在錢幣上表明。該是多少,就是多少。不因私心而變化。硬幣還是硬幣,但實際上,大額硬幣的實際成本遠小於面值,其中大部分價值,已經是歸於國家信用。以一文、兩文的小面值錢幣,來保證錢幣的信用。然後透過大面值錢幣的鑄造,來賺取錢息。
而舊有的借款,一旦改用了國債形式,而不是舊有的支借,借新帳還舊賬就成了。到期連本息一起還清,然後再借入。等於是將朝廷財計,逐漸正規化,向民間借貸的方式轉移。
這兩件事定下,國家財計就有了些更有意思的變化。
與蔡確等人分開,一直與韓岡沉默的並肩走著,快要告辭的時候,章惇最後才突然開口:“玉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事做得好啊。明內外,好得很吶。”
暗度陳倉?韓岡微微一笑,“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非是一家一姓之天下。”
章惇為之斂容:“乾稱父,坤稱母?”
“正是。”
這是天下所有人都如此。
天子只是天地嫡子,但並不是說他一人就能繼承所有。
按照大宋法令,父母去世,兄弟們要均分遺產,與嫡庶無關,此外,在室女——未出嫁的女兒分得的比例是兄弟的三分之一。
所以順理成章的,天下大家都有份。是天下人之天下,非是一家一姓之天下。
天子臨國,那是代天行事,並非可以將天下當成自己的私產。
任何一個皇燕京不會喜歡將自己脖子套進繩索裡,氣學永遠都不可能受到天子歡迎。這就是為什麼王安石現在不願與韓岡爭辯的原因,氣學本身的缺陷讓其難以走進國子監中。
有不少人都說,氣學類墨。就算親疏之別這一最為儒家詬病的部分不一樣,但約束天子的部分卻並無差異,甚至遠遠過之。
墨家尚鬼,以鬼脅人。而氣學棄鬼神,以道理壓人,章惇也明白,不論韓岡此前說得多麼冠冕堂皇,本質上還是想要遏制天子。
韓岡的提議有幾重用意在內,包含在最內部的一重,雖然一開始就明說了,‘明內外之別’,但真正的用意,還需要結合對氣學的瞭解才能看得清楚,但其他宰輔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感覺,不可能一無所知。越是精通財計,感覺也就越明確,見薛向今天說了話了嗎?那位朝中財計第一的能臣,第一眼就看明白了。
可誰會多說什麼?
只是看到小皇帝的樣子,有些事,現在的確得開始未雨綢繆了。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