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嘉問面臨的問題,不僅僅是折五錢了。還有帝位傳承之後,永遠都少不了的賞賜。

要知道,趙頊之所以要變法,最直接的原因,便是英宗駕崩後,空空如也的國庫無法拿出更多的賞賜。這讓想表示一下自己孝心的趙頊,大丟顏面。也就在當時,因為賞賜太少,幸好仁宗皇帝的表弟,時任太尉的李璋,衝了想要鬧事的禁軍大吼了一陣,硬是給壓下去了。

但那時候,京營禁軍不過是攤爛泥,扶不上牆的那種,能被一個靠裙帶上位的太尉一吼而散。但現在的京營禁軍,早就有了戰場殺敵的經歷,之前出征河東的幾部人馬,還因為朝廷賞賜過少而積累了許多怨氣。如今的三軍犒賞若不能讓他們滿意,前怨未了,新怨又生,事情可能會鬧得更大。

王安石用什麼辦法幫呂嘉問度過這道難關?這是韓岡給出來的條件。

如果呂嘉問能解決這個大問題,那麼他繼續擔任三司使就是名正言順,誰也壓不下去。

如果做不到,讓朝堂和軍中怨聲載道,那麼就算是有王安石的支援,也別想再坐穩大宋計相的位置。

至於在呂嘉問下臺之後,沈括能不能重回三司,那就看到時候,其他宰輔有沒有那個心思。機會失去就不會再來,之前韓絳、蔡確他們因為韓岡主動退出,同時幹掉了眾矢之的的呂惠卿,所以能放手三司。但王安石在中間橫插一槓後,韓岡辛苦得來的機會就算是丟在水裡了。

之後除非韓岡能拿出新的交換條件,否則三司使如此重要的位置,必然成為其餘宰輔爭奪的焦點。

韓岡不打算強行去奪取那個位置,畢竟沈括在宰輔中的口碑並不好,比起人品得人信任的蘇頌,舉薦的難度,實在是有天壤之別。

而且如今和睦的兩府來之不易,儘管這樣的氣氛不可能持續太久,可只要能維持下去,韓岡都不想去破壞。

……………………

蔡京難得選了一間不屬於正店的偏僻酒樓坐下等人。

越來越多的訊息證明了,在天子駕臨經筵的那一夜,也就是前一天晚上,為了能推動內禪,被召去皇城的宰輔們,在其中動了很多手腳。

但這個訊息,對蔡京來說,已經是遲了。

太遲了。

何況誰會支援一個癱子?

以趙頊十四年明君的地位,照樣在病癱後成了一枚印章,供皇后出來壓制群臣。但就是這樣的信任,才換回了毫不客氣的內禪。

直接將皇帝撇在一邊,宰輔們的行動真的是夠果決的。

蔡京也驚歎一陣,現實的情況讓他感覺氣悶無比。

推開窗,後院的小橋流水進入眼底,只是太濫俗了,讓蔡京看了都覺得礙眼。

不過隔壁包廂的幾個大嗓門也吸引了蔡京的注意力。

“……胡說,韓樞密怎麼會誤診?”

“對啊,韓樞密那是天上的星宿,怎麼會弄錯了病症?”

“肯定是謠言啊。”

“不是謠言,王平章都準備辭官了,要不是愧疚於心,怎麼會這麼痛快?”

“你們不知道吧。王平章就是靠了這麼做,硬是把他女婿給拉下來了。”

“不就是學問不同嗎?”

“道不同不相為謀。別人不看重,王平章、韓樞密卻看重得很。要不然好端端的翁婿,怎麼就跟烏眼雞一樣。”

蔡京不想聽了,啪的一聲關上了窗戶。

房間內安靜了,卻也變得悶熱起來。

昨天在蔡確那邊,什麼都沒有打聽到。這對於一向以訊息靈通見人的蔡京來說,不啻一個巨大的打擊。

以他的行事作風,能在御史臺中,混得風生水起,除了善於結交,人緣甚佳,也跟他與上層溝通緊密分不開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