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加到一百的那題倒好說,應該是為了磨六哥的性子。”向皇后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蜀國公主在說話,“六哥從小就聰明,上了學後,什麼都是一學就會,聰明外露不見得是好事,懂得收斂才好。若能磨一下性子倒也不壞。”

“六哥可比我家的大哥聰明多了,說不定一下就算出來了。”

“那可不容易。一步步加上去,整整一百步,中間錯一點可就全錯了。六哥有時也會犯迷糊,昨天背論語,揹著揹著就跳了句。”

“說的也是。這一題,不要聰明,只要小心。”

向皇后點了點頭,又道:“可那錘子尺子,就像戲法一樣的,讓人完全看不懂了。”

蜀國公主也不懂,不加錘子,尺子都肯定會掉下來,把錘子繫上去,反而不掉了。要說是戲法,可不論誰來做,都是一樣的結果。而且韓岡還不在場。哪家變戲法的能這麼變?

宋用臣回來一說,再親手一擺,在宮裡問誰都搖頭。

“不過韓樞密特意說可以問人。王平章、程修撰與韓樞密同在資善堂,據說又在爭什麼道統,說不定就是韓樞密在給王平章和程修撰下戰書。”

“那這一題可就做不出來了?”

地位丟一邊,品性也不論,只說學問,王安石和程顥可都是聞名天下的大儒。韓岡拿來下戰書的題目,宮裡面可真找不到人來做。就是朝中,也不定有人有這個能耐。

向皇后不多想了,只等著結果來,也就再兩天而已。若能將王安石和程顥問倒,那也不壞。這也就能讓人知道誰才最合適當太子師。

至於最後棋盤上放麥粒的那題,向皇后倒是多想了一陣。

最後麥粒的數目應該很多,所以章惇、沈括才不賭。兩人都是高材博學,不會上當。說不好,可能會有幾百石呢。

但她總覺得似乎又沒那麼簡單。

向皇后很喜歡下棋,只是大概因為很少輸的緣故,其實水平並不高。她也有自覺,畢竟沒什麼人敢贏她的彩頭。不過這並不影響她物件戲或者說象棋的興趣。

韓岡棋藝也不高。她曾王旖那裡聽過幾句。棋藝不高的韓岡能讓章惇、沈括不敢賭,那輸掉的結果肯定是賠不起,甚至可能是賠得太多,不敢冒風險。

“也有可能是韓樞密虛張聲勢,故意誑人。”蜀國公主猜著,“麥子做彩頭比起幾百上千貫來實在是不值什麼,反而讓人心中生疑。”

一粒、兩粒麥子,就算每一格翻一倍,到了六十四格,也肯定多不到哪裡去。比起韓岡給的彩頭實在差得太遠,讓章惇、沈括心中生疑,不敢貿然去賭。

“就像開盅前那樣?”向皇后問道。

“有點像。”蜀國公主道。

逢年過節,閨閣中賭彩頭,向皇后和蜀國公主各自年幼的時候也沒少玩過。也知道上了賭桌,就算心中再沒底,也要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有時候吵吵嚷嚷最鬧騰的,反而是最心虛的。

不過向皇后覺得韓岡不會這麼簡單。虛張聲勢的手段,畢竟不登大雅之堂,不應該拿來當作太子的課程。

“吾已經交待讓宋用臣去找人數麥粒了。看看到底有多少。應該快了。”她說道。

宋用臣回來得比想象中要晚不少。

向皇后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蹙著眉問:“一合到底有多少?”

宋用臣欠了欠身,袖口抖著,抖出了些麥粒,“稟聖人,一合就有五萬粒之多。”

宋用臣當真讓人去拿了一合小麥數數。還不只一個,七八人各自數各自的。數了整一天了。報上來的數字卻亂得很,從一萬多到十萬都有,看著就知道有些人根本就沒用心。但要複查一下,時間又不夠。不過他也不敢說自己找的人不靠譜,折中一下,報了個五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