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岡回頭對黃裳笑道:“看來的確是大拜除!”他將重音落在了‘大’字上。

得了韓岡的提醒,黃裳模模糊糊的有了點想法,但還是有幾分不解,正想細問,卻見韓岡站起了身。

從身後門外傳來了蘇頌的聲音,“玉昆,還在衙中啊。”

黃裳連忙起身回頭,只見蘇頌正跨步進廳,這也是聽到學士院鎖院訊息的。

“玉昆,你覺得如何?”揮退了廳中沒眼色的幾個小吏,蘇頌甫坐下來便問道。

韓岡想了一想,抬眼道:“……大勢將定。”

……………………

拜除宰相照規矩是天子御內東門小殿,然後學士院鎖院。當這兩件事同時出現,皇城內外所有人的耳目都會擴張到最大。

只是現在以趙頊的病情,不可能去內東門。讓皇后代行也是一個選擇——畢竟已經是垂簾聽政了——但趙頊擔心皇后不能將自己的心意表達明白,她實在是太缺乏經驗。

所有仍在翰林學士院中的翰林學士,便因為這個緣故被招到了福寧殿中。

翰林學士滿額是六人,但加知制誥的就沒有那麼多了。眼下玉堂員額未滿,能書詔的更是隻有三人,張璪、蒲宗孟和孫洙,三人全都被招進了福寧殿中。

張璪眼下已是翰林學士承旨,作為玉堂第一人,比當值的蒲宗孟還要靠前。

大拜除時,草詔往往五六封,甚至過十封,一人很難完成這麼大的工作量。一般都會召集兩名翰林學士同上殿,即所謂的雙宣學士——冬至的那個晚上,張璪因形勢所迫,一人獨力寫了七份詔書,則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特例。

不過三位翰林學士接收的天子第一份諭旨,並不是‘拜’,而是‘罷’。

去聲二十二禡——罷。

下平七陽——王。

上平八齊——珪。

罷王珪。

拜相的序幕,卻是以罷相拉開,張璪一邊讓蒲宗孟書詔,一邊揣度著趙頊究竟對王珪有多惱火。冬至夜他同樣在此殿中,親眼見證王珪幾乎是將天子皇后和太子一家推進了深淵。

之前留王珪是形勢使然,可惜在司馬光和御史們的折騰下,天子的計算成了無用功。現在不用再保他了,當初的憤怒也就如同池底的淤泥,一併翻了上來。

秦失一鹿,天下共逐之。

張璪的心跳得有些急了。

說起資格,他這位翰林學士承旨,也同樣只要一步,便能晉身兩府。

……………………

“大勢將定?”蘇頌問著韓岡,“不知玉昆此話怎講?”

韓岡衝蘇頌笑了笑:“小弟不信子容兄看不出來?”

蘇頌不置可否,又反問回去:“玉昆覺得會是什麼樣的大勢?”

韓岡簡簡單單的回道:“天子覺得能安心的大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