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呆呆的站著,手腕上留著指爪的印記。細作的手已經鬆了,仰天躺在地上,只有一雙眼睛睜得老大。

一名遼**官站在院門前,“奉旨擒拿南朝細作!”

衝進院中的幾名遼軍士兵,看見了地上的屍首,也叫了起來,“隊帥,人在這裡!”

一人指著李丹,“就是來找他的。”

李丹猛地被按到在地,臉貼著冰涼的地面,腦袋到此刻也沒能清醒過來。怎麼一下子就上門來抓細作?

直到聽到裡面開始翻箱倒櫃,才奮力掙扎起來,“我跟混同郡王相熟……”

“混同郡王?”軍官哈哈一陣狂笑,笑罷一聲大喝:“正是從那個逆賊府裡過來的!裡通南人,待會兒你就能見到他了。都帶走,反抗者格殺勿論。”

“我是南朝韓相公家的人。”李丹用契丹話大聲喊。

將李丹雙臂夾起的遼國士兵,手鬆開了一點,也沒有再把他用力往外拖。

院中的遼人,動作都停了下來,都回頭看著李丹。

遼人軍官走上前來,一把扯起李丹的頭髮。低頭看著李丹仰起的臉,他笑了。整齊的牙齒白森森,彷彿猛獸,“你要是真是韓相公家的人,倒還真的要敬你三分。可你怎麼看也不像是人啊,分明是條狗!”

將李丹的腦袋往下一甩,他一聲暴喝,“帶走!”

軍官的刀鞘照後腦勺來了一下,李丹頓時就沒了掙扎。被人像拖死狗一般的拖出了院門。

商行大院中,到處是哭喊和求饒聲。

軍官很是愜意的閉上了眼睛,顛倒沉迷在這淒厲的混亂之中。

……………………

三十里外。

捺缽御帳。

大遼天子,耶律乙辛,盤膝坐在鋪著白虎皮的軟榻上。臉色紅潤,精神奕奕,半點也看不出重病不起的憔悴。

只是他盯著站在面前的兒子,臉色很難看,“為什麼?”

大遼傳承至今已歷十代,天子震怒,僅有開國前兩帝能比得上當今的皇帝。

在大遼國中,當耶律乙辛露出了現在的這種表情,所有的大臣都會立刻提高警惕,開始反省是不是自己犯了過錯,惹怒了皇帝。如果發現了自己的錯誤,立刻跪下來請罪是最好的辦法。

即使親如皇子,也沒有哪一位敢於直面耶律乙辛的憤怒——就在前兩年,耶律乙辛已經賜死了一個親生兒子,只是因為覺得他有謀反的跡象。

但大遼太子耶律隆臉上毫無懼色,就連站立的姿勢也不是誠惶誠恐,十分舒展自然。

聽了耶律乙辛的質問,反而回道,“父皇不如說一說,為什麼要裝病?”

大遼皇帝最寵愛的孫子,同時也是耶律隆的嫡長子,看到兩位尊長針鋒相對,齊王耶律懷慶一直都忍不住自己的顫抖。

以他的身份,在現在的情況下,只有化解矛盾才是最好的辦法,“皇祖父是真的摔下了馬,之後又昏睡了一天。”

耶律隆瞥了眼已然陌生的長子,一直都平緩舒展的一雙濃眉,卻微微皺了一下。

耶律懷慶飛快的解釋著,“皇祖父醒來之後,覺得是引蛇出洞的時機,還說免得給父親留後患。”

耶律懷慶說完,雙眼真摯的望著父親,耶律隆卻只是付之一笑。

引蛇出洞?對於穩定的掌控著朝局的皇帝,這種手段只是個笑話。

缺乏自信,淪落到了必須要用計謀帶來的恐懼來維持地位,這難道不止一個笑話嗎?

十多年了,還沉迷在權臣時的手段中不能自拔。

“三十年。”耶律隆道。

“什麼?”耶律乙辛低沉的聲音,彷彿暴風雨的前奏。

站在怒火中燒的兼具父親和皇帝雙重身份的耶律乙辛面前,耶律隆悠然自在,“父皇秉國三十年了,登基也超過了十年。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又多睡了一天,國中就亂了。究竟為什麼,父皇想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