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鞏州(中)(第4/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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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數理方面的論文卻是最容易發的,而且研究數理又不用太花錢,因而算學一系的研究者數量最多。
韓鉦點頭笑笑,轉問道,“現款還有多少?”
“會所裡的現款有一百三十四貫又一百六十文,其中八十五貫是今日送來的捐款,李太醫以故仇老太醫的名義捐贈的,指定給了蒙學做獎學金,今天午後就送去存起來。剩下的四十九貫又一百六十文裡面,有二十三貫四百零九文,是三天前預支的一百貫會務費的結餘。剩下的都是學會的日常預備款項。”
韓鉦一邊聽,一邊將一系列數字動手記錄下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這也是他父親說的。
一邊聽,一邊記,到了夜半三更,韓鉦手上的小冊子,已經寫滿了大半。這個季度的工作報告,以及下一季度的預算草案,方才告一段落。
儘管學會大部分時候還是清閒,報告和預算也十分簡單,可對四人來說,一天忙下來,中間只抽空吃了兩頓飯,都已經累得夠嗆了。
沒等夜宵送上來,副會長和會計就已經打折哈欠告辭了。韓家在鞏州城中有府邸,不必連夜趕回莊子,或是借宿在學會中,不過作為最年輕的成員,又是書記的身份,他一向是最後才走。
“子平。”老會長喝著熱騰騰的飲子,聊了幾句閒話,忽然道,“按說我這老頭子不該多嘴的。但李殊的事,還是想跟你說一說。”
韓鉦聽了,放下手中的調羹,拿了手巾擦了擦嘴,坐端正了,“吳老請說。”
會長吳畢是當年河湟大戰之後,一同受邀前來熙河路墾殖的大戶之一。不過當年並不起眼,但現在,卻是首屈一指。
並不是說其他家族都沒落了,只是都沒能趕上趟,別人家開疆拓土的時候,他們就小富即安了。現在來看,地位已經差了十萬八千里,後悔藥吃多少都回不來了。
如今在雍秦商會中,是韓家的鐵桿支持者,而且跟他祖父、叔父關係都很好,孫女兒都嫁給了馮家表妹——現在應該說是堂妹——是韓家的姻親。
吳畢道:“李殊呢,事情做得的確難看。不過賀中行他呢,跟李殊有些齟齬,倒不是純然公心。照老頭子來看,像李殊此人,要麼依會規懲戒,一文都不給,這叫維護綱紀,要麼就大大方方的給,這是氣度。一邊說人不是,一邊掏錢出來,反而不好了。”
韓鉦眉頭一皺,“吳老的意思是就不找他談了?”
“老頭子讀書不多,但聽過人說楚漢,那霸王怎麼輸的,還不是小家子氣!要麼就不要顧忌臉皮,把高祖抓起來殺了,反正是兵強馬壯做皇帝,沒了高祖,他就當定皇帝了。要麼就大大方方的把關中封給高祖,約定好的封地也都封給其他諸侯,奉著義帝做他的霸王去,高祖日後就算想征伐其他諸侯,霸王挾天子令諸侯,討平他也不難。”
“那就放一放?”韓鉦試探道。
“不用,”吳畢搖頭,“既然之前已經商議好了,那老頭子還是過去說一說,免得李殊再糊塗下去。人才難得,放在我們這個小地方,就更難得了。”
韓鉦點頭受教。
不對!
仔細回想過吳畢和做副會長的賀中行賀是之的話,韓鉦忽然驚覺,其實他們都已經確認了李殊的行徑,就是利用推薦權來為己牟利。
但這件事,如果爆出來,整個鞏州分會都沒臉,順帶的連韓岡都沒臉。這裡可是韓岡的老家,卻出了這種事,不免讓外人看笑話——韓鉦忽然想起,這一句,還是賀中行說的。
送走了吳畢,處理好了自己的工作,騎上馬,韓鉦還是在回味這件事。
李殊的行徑,賀中行其實想爆出來,而吳畢則是想要壓下去,但究竟要怎麼做,還是得看自己的決定。不管自己有多年輕,背後都是站著自己的父親。
韓鉦忽然想起了父親的話,這是不是叫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學會這裡比起官場已經可以算是淨土了。小地方的分會人少事簡,更是比官場乾淨許多,但照樣還是少不了賢愚不肖,更少不了各式各樣的紛爭。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既保住學會臉面,又能維護學會的綱紀?
該相信吳畢嗎?
吳畢一向是和事老,人緣很好,選擇資助的物件也很有眼光。叔父和祖父都叮囑過韓鉦,要尊重吳畢,有事情也可以向他請教——不論對錯,他肯定會站在韓家的立場上說話,這是其他人不一定會做的。
但自然學會是父親的心血,不管因為什麼理由,如果不能維護會中綱紀,那自然學會日後的要付出的代價,絕對會比現在就把蛀蟲抓出來更大。
韓鉦忽的笑了起來,面子和裡子,究竟誰更重要,其實答案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