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韓宗儒,蘇頌和韓岡都沉默了下來。

方才還是你來我往的池畔水榭,重又回覆了寧靜。

蘇頌沒有了垂釣的興致,只望著池中清水。

韓岡走到小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涼湯,端著杯子轉過身,就聽見蘇頌一聲嘆,“不意韓家竟有此人。”

韓宗儒的外形並不討好,但能在《自然》上發表論文,能與蘇頌、韓岡坐而論道,不見虛怯,是少有的能在自然格物之道上真正用心的世家子弟。

蘇頌如此感概,也正是他家裡,卻找不出一個能在格物致知上用心的兒孫。

“是真正有格物頭腦的,少見的很。”

去浮華,絕臆測,本於實,論證有據,邏輯有理,《自然》編輯部所接收大多數投稿,都很難做到這幾點,很多人不在內容上下功夫,卻多在文辭上做文章。

韓岡能記得韓宗儒,除了出身之外,更是因為他的論文內容翔實,條理分明,一次比一次更加符合稿件的需要。

蘇頌道:“也不知他回去能不能說服玉汝、持國。”

韓岡抽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子自在,“有他不多,沒他不少,若能配合,自是最好,不願配合,也無所謂,只要不學文彥博。”

蘇頌微微苦笑了起來。

韓岡對上京元老們的態度是一貫的。

若是能夠立場堅定的站過來,那當然是最好的。

如果心有猶疑,韓岡會盡力說服,仍舊不願意,他也不會強求,求同存異的肚量韓岡還是有的。

只要不成為麻煩製造者,什麼樣的情況都能容忍,本來就是一件有商有量的一件事,要讓天下人心服口服,兩府都不願做得太難看。

可要是像如今的文彥博一般,那韓岡只能說,容忍是有限度的。

真要比起下限來,掌握刀槍的總比只有筆桿子的更要強出那麼幾分。如今的政事堂,更是一手刀槍,一手筆桿子,一旦放下顧慮,那就沒有任何下限需要遵守了。

“可惜韓子華不在了,否則哪有這番計較。”蘇頌又嘆道。

韓絳若還在世,靈壽韓家必然會配合得很好,絕不會首鼠兩端。一邊想佔便宜,一邊還想不溼腳。

韓岡道:“五、六自不如三。”

蘇頌回頭看了韓岡一眼,搖頭笑笑,這一位也是韓三。

“韓季柔不差。”停了一陣,蘇頌忽的又道。

韓岡點頭,“談到後面,他應該是想明白了。只要他有那份心,我等自然會助他一臂之力。”

蘇頌也點了點頭。

韓宗儒今日的表現,讓人比較滿意。能夠貼近氣學,更是難能可貴。而且他的家世也能加分。

以靈壽韓家的實力,肯定要佔一個大議會的席位,與其讓立場不定的其他韓家子弟,還不如用理念更加接近、也更需要政事堂幫助的韓宗儒。

蘇頌道:“也希望他能早點拿到一個諸科出身。”

沒有一個出身,那就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