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宗儒滿口的新詞彙,在韓璃看來,家裡面對氣學最有研究的不一定是他的父親,但受影響最大的肯定是他。

南下的列車很快就抵達了黎陽古渡,卻有一人正守在這裡,等待著韓縝一行的到來。

“方興?這不是韓相公家門客嗎?”韓宗儒肥肥短短的手指捏著名剌,掃了一眼後就遞給兒子,“送去給你祖父。”

韓璃激動地連忙應了。當朝宰相派了親信門客來,遠遠的迎出兩百里,這可是難得的殊榮,也可見宰相的示好之意。但他進去後不久就又出來,臉上的興奮不見了,將方興的名剌地還給韓宗儒,“翁翁說了,他累了,不想見客,請阿爹接待就行了。”

“這是賭什麼氣。”韓宗儒嘩嘩的搖著摺扇,齜牙咧嘴皺著眉,一副頭疼的樣子。

韓璃忍不住催促,“阿爹,還是快一點,要是讓韓相公誤會了可就不好了。”

“這倒是不用擔心。那位韓相公可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他對你祖父再放心不過了。他手下的人也是來聯絡的,不是來找不痛快的。”

韓璃安心了。

他很清楚,自家父親粗笨的外表下,是極為細密的心思。看似懶怠,無心進學,只好口腹之慾,完全是個標準的紈絝子弟,但家裡若有事,祖父肯定是跟自家父親商量。

只看祖父罵歸罵,這一回南下京師,還是把父親帶出來,就可知祖父對父親的信任。

韓宗儒也沒有抱怨太久,很快就將方興請了進來。

韓縝不出面,韓宗儒只是沒職司的大理寺丞,方興的名帖不好留著,也退還了。

方興此來,人所共知,是為韓岡做說客拉盟友,不過方興一開口,就把韓璃嚇了一跳,

“寺丞鄉居北地,緊鄰北虜。想來虜情必然諳熟。故而敢問寺丞,距這北虜入寇,究竟還有幾年?”

北虜會入寇?!

在宰相們效伊尹故事的訊息傳來後,韓璃曾經與兄弟們一起猜測遼人會不會趁機入寇。

太后、宰相將天子關押起來了,遼人的確有可能拿此做文章,舉兵南下。但遼人想要南侵,也得看看實力,北界的那一圈塞滿了火炮的寨堡,可不是擺設。

遼人是南下劫掠,不是送死,看到河北始終嚴陣以待,自是不敢自尋死路。

所以家裡可以高枕無憂。這是韓璃和他的堂兄弟們的推斷。但他的父親明顯不這麼想。

“十年內,遼人若不入侵,財計決計支撐不住。”韓宗儒的一對小眼睛裡,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遼國造槍造炮,一切工業都是軍工,完全沒能普惠民間。”

“一是不為,二是不能。不為者,遼主見識不足。不能者,有榷場在,遼人對宋貨又趨之若鶩,本國之物貴且劣,自是無人問津。”

在宋遼兩國徹底放開了邊境交易之後,遼國內部的手工作坊,被來自南方的工業品衝得支離破碎。

為了與大宋進行軍備競賽,遼國也沒有多餘的產能能夠用來對抗南方的傾銷。

而且遼國佔據了日本之後,還有著大量的白銀、黃金這樣的硬通貨,也沒有收緊柵欄的緊迫性。

但金銀銅是有限的,耶律乙辛也不會忍耐這種吃大虧的貿易太久。什麼時候遼國開始封鎖國內,什麼時候就要開始戰爭了。

而這個時間,在韓宗儒看來,最多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