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宗儒搖著扇子笑得更加開懷,“我就說嘛。你祖父看到孫子,怎麼還捨得火?”

韓璃心中堵了一口氣,硬邦邦的道,“但翁翁也說了,今天就過河。”

卻不見韓宗儒在意,倒是一副妙計得售的笑容,“你祖父老當益壯,火氣一向大,不給個出氣口,怎麼也消不下去。這回是給了為父一個難看,這才消了氣。”

“翁翁還說,阿爹你最好多想想到了京師該怎麼做。三伯祖現在不在了,家裡過得要艱難點了,爹爹要多考慮考慮。”

韓絳病逝,對韓家打擊很大。少了這位與各方面關係都不算差,尤其與韓岡交好的老相公,靈壽韓家在朝堂上登時就沒了說話的份量。

韓縝、韓維兩位,距離兩府都只有一步之遙,可由於立場問題,不僅僅與當軸諸公無甚交情,這區區一步的距離,也始終沒能跨過去。

在兩人先後跨過七十歲的關口之後,拿到青羅蓋傘的機會也就越來越渺茫。時至今日,韓維回京,朝臣還認不認他,現在還真說不準。

事關韓家命運,可韓宗儒看起來還是毫不在意的樣子,連連說好,卻讓人感覺不到半點自內心。

韓璃也不能對自家父親火,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只能憋著一口氣,“一會兒就到碼頭了,阿爹可得早些下車。”

“好!好!”韓宗儒依然是滿口應承,不過很快又哀嘆起來,“跟著你祖父出外,就是要吃苦。”

韓宗儒身子榔槺笨重,最是怕熱,若是能多休息,他肯定是不願意多動彈的。

現在已經是午後了,正是最熱的時候。若是今天就要過黃河,他就得在碼頭先服侍老父上船,然後到了對岸,還要等會見過白馬縣過來拜見韓縝的官員後,他才能回去休息。一路都要被曬著。換作是明天清晨過河,不會到一天裡最熱的時候還要在外面忙碌。

說是為了讓韓縝出氣,才故意請求今夜休息在渡頭,但要是韓縝答應了明天清晨過河,韓宗儒只會更高興。

可惜沒能讓韓宗儒如願以償,他搖著摺扇,“這麼熱的天,卸車也是樁麻煩事啊。帶得也太多了,京師裡面什麼沒有,何苦連馬車都要帶上。”

望著窗外,他又是一聲長嘆,“說是要在黃河上造橋,說了幾年了,都沒再見下文,什麼時候能把橋修起來,讓列車一路過河就好了。”

韓璃抗聲,“黃河上要造大橋,至少七八里,天底下哪建得了這麼長、還能通列車的大橋,黃河水流那般湍急,浮橋都會被衝彎,軌道怎麼鋪上去?”

韓宗儒搖搖頭,他這個好戲謔的胖子,在兒子面前也不擺架子,“又不是說要造浮橋。”

早在熙寧七年,重修黃河金堤開始,朝廷裡面就有提議,在黃河上修一條浮橋出來。

不過春天時有凌汛、桃花汛,夏天更是洪期,想要跨越黃河造浮橋,難度很高。儘管如今的確有一條跨越黃河的浮橋,但那座橋只在秋季水緩少冰的時候可用,春夏只能看運氣,而且連太平大車都過不去,更不用說列車。

韓宗儒給自己扇著風,“最好的辦法還是在河中央修起橋墩,然後一個拱、一個拱的搭過去,這樣才能跨過黃河修起橋來。”

“橋墩?什麼樣的橋墩能擋得住黃河洪水?”

家中園子裡面的池塘上要修橋,就是先立橋墩,而後將橋板給搭上去。韓璃這是見過的。想要用這樣的架橋法在黃河上架橋,韓璃只會覺得是異想天開。

“要是能在黃河中央都能修起一座洪水衝不毀的橋墩,黃河金堤就不會潰壩了。”

這些年,洛陽至大名段的黃河大堤越修越堅固,加之束水攻沙的策略,使得這一段的河床不斷下切,已經不用擔心黃河氾濫之患。不過大名以下,還是有過一次決口。不過近北部了,東流的洪水氾濫之處,人煙並不算稠密,損失也不算大,到了秋天水緩的時候就堵上了。但這畢竟是一次潰壩,當朝的章惇和韓岡也不免受到了一番指責。

在韓璃看來,除非能在河中修起一座石山來,那樣才能充做架橋的橋墩。

“理論上是沒問題的,《自然》上已經討論過許多次了,只是現在營造技藝還有材料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