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凘宸睡不著,輾轉反側,卻小心翼翼怕吵醒身邊的人。

其實岑慕凝也沒睡,只是靜靜的躺在他身邊,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心中平靜。好像漫長的夜晚,溫暖如同春日裡的嬌花,一點點的生長。

他還是睡不著,岑慕凝索性在他轉過身的時候,倏一下鑽進他懷裡。

“吵醒你了?”莊凘宸抱著她,有些抱歉的說:“要不朕去偏殿睡。”

“不。”岑慕凝輕輕搖頭:“臣妾沒睡,一直醒著。就想這樣靜靜的陪著皇上入眠。可是皇上似乎心結未解,總是睡臥不寧的。皇上,您有什麼心事,可否願意說與臣妾聽?”

莊凘宸擰著眉頭,把岑慕凝往懷裡揉了揉:“從前朕……對不住蒼憐,她回來了,朕以為可以補償給她,但實際上,朕……”

岑慕凝就知道,困擾他的一定和蒼憐有關。

軍國大事,莊凘宸一向殺伐決斷,怎麼可能為此失眠。

想到這裡,她往他的懷裡湊了湊:“皇上,臣妾能體諒您的心情,也知道這些年,憐貴妃在宮外一定過得很艱辛。但這些並不是最可怖的。最可怖,是她無論在什麼處境下度日都好,始終放不下對您的牽掛。這種求之卻不能得的痛,怕才是對她最殘酷的煎熬。索性,她現在安然無恙的回到了您的身邊……”

“你不但體諒朕,也體諒她。”莊凘宸捏了捏她的手,暖心道:“朕從前只覺得你聰明,如今越發覺得你善解人意。朕想問你,若是你,會如何平息眼前的風波?”

“皇上是指,朝臣們眾口鑠金,詆譭憐貴妃那件事?”岑慕凝轉過臉看著他的眼睛:“這件事情不是已經平息了嗎?隨著皇長子的降生,朝臣們也不怎麼會提及此事吧?就連後宮裡的奴才們,茶餘飯後也是在談論皇上喜得長子的事情,應該沒什麼大礙了。”

“對後果來說,的確是翻篇了。可是你不曉得前朝那些老臣,有多煩。”莊凘宸想起蒼憐今日在風裡等著他的模樣,心口就越發窒悶。“若朕再與憐貴妃親近些,他們必然舊事重提。”

岑慕凝當然知道皇上的顧慮是對的。卻沒有急著出聲,只是沉靜的陪伴在他身邊。

好半天,她低眉道:“也不是沒有辦法改變這個現狀。”

“哦?”莊凘宸不免來了興致:“你有辦法?”

“臣妾只是稍微一想,卻不知能否成功。不過若皇上願意,姑且一試也無妨。”岑慕凝湊近莊凘宸的耳畔,低聲道:“若……若能將才出生的皇長子交給憐貴妃撫育,而憐貴妃溫柔嫻靜,又能將皇子養育的白白胖胖,自然那些不好的訛傳就不攻自破了。臣妾只是擔心憐貴妃從未撫育過嬰孩,而皇子又是早產身子弱些,這裡面若要有什麼不妥,豈不是……”

其實把那個孩子送去憐貴妃身邊,岑慕凝是真的不樂意。且不說憐貴妃也一定想利用這個孩子得寵,只說那麼小的孩子,就淪為後宮爭寵的棋子,也實在對他不公平。

但形勢所迫,如果孩子被送到她身邊,無論是憐貴妃還是纓妃,都會把她當成箭靶子。後宮裡的險惡本來就防不勝防,她專心撫育孩子的時候,就更難應對那些明槍暗箭了。

“這倒是個主意,你的擔心也未嘗不在道理。”莊凘宸也有些猶豫。

“不如這樣,皇上在未央宮附近安排一個住處,讓纓妃遷宮而居。成日裡也可去貴妃處幫著照顧孩子。有纓妃在,孩子必然會被照顧的很好。”岑慕凝替莊凘宸思量,於是溫和的說:“只是兩位妹妹不用同宮而居,皇上日常去看望憐貴妃也方便些。”

“還是皇上設想周到。”莊凘宸總算是沒有那麼鬧心了。“時候不早了,早點睡。”

他是能睡著了,岑慕凝卻惴惴不安。把那麼小的孩子,交給憐貴妃撫育,到底這主意是對是錯?

身邊的男人漸漸的呼吸均勻,酣然入夢。

她卻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妃嬪們來請安的時候,她並沒提到這件事。想著若莊凘宸願意,還是親口告訴蒼憐會比較好。

倒是赫連來請安的時候,一眼就瞧出她臉色不好。

“皇后娘娘肝氣鬱結,昨晚上沒睡好吧?”赫連請了脈,皺眉道:“按說您現在春風得意,不是正該睡得安寧嗎?怎麼反而滿懷心事呢?憂能傷身,娘娘想必明白這個道理。”

“才出生的小皇子……脈案你看過了嗎?”岑慕凝皺眉問。

“看過了。”赫連如實的說:“皇子未足月,體恤是意料之中的事。且纓妃有孕之後……也沒少折騰。只怕若不好好調養,當真不是什麼好事。”

岑慕凝微微點頭:“如果是你,有把握調養好皇子的身子嗎?”

“沒。”赫連毫不猶豫的說:“微臣不擅長嬰孩與千金兩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