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鐸發了個:“你還好嗎?”

晏朝生打字不熟練,慢騰騰地一個鍵一個鍵地敲,發出了一句:“我很好,謝謝你。對了,祝賀你拿了冠軍。”

陸明鐸看著手機螢幕,晏朝生的微信頭像仍是一個灰色的人形圖示,他做什麼事都省儉,話也是,微信也是。

其實我覺得你比我演得好。陸明鐸想說這句話,但還是下意識回了句:“謝謝。”

晏朝生沒再回訊息,陸明鐸接著發:“你現在在幹什麼?”

晏朝生又不得不慢騰騰地敲字:“我在玩遊戲。”

“什麼遊戲?”

“種田。”

“種田?”陸明鐸好奇,“這和你的氣質不太搭配啊。”

晏朝生俏皮地回了一句:“優雅的農民嘛。”

陸明鐸看著手機螢幕,莫名笑了起來,他想象到晏朝生穿著那件淺綠色的襯衫,手握鋤頭抗著一袋子肥料,穿一雙膠鞋站在泥濘的田地間的樣子。

陸明鐸回複:“我也種過田,不過不是在遊戲裡。”

晏朝生:“我知道。”

“你怎麼知道的?”陸明鐸來了興趣。

“我們第一次握手時,你手上的繭,絕對不是寫字形成的。”

陸明鐸笑了:“我小時候經常和我父母下田,後來他們都離婚了,我還是跟著我爸下田,近兩年才把地賣了。”他語氣輕松。

晏朝生也沒在意:“我以前也喜歡種,蕨菜,土豆,洋蔥,辣椒……”

他忽然停住不說了,“不聊了,我先休息去了。”

陸明鐸的手指在晏朝生的頭像上久久停留,又點進他的朋友圈,果然一條都沒發,他苦笑。

晏朝生迅速合上電腦。

也許是黑夜最容易讓人卸下心防,他竟不知不覺說露了餡,幸好陸明鐸沒有發覺。

他現在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怎麼可能會種過地。

可是在從前,在那個世界,他們一幫皇子,每年都要舉行親耕儀式,前朝的親耕儀式多為一天,象徵性揮一揮鋤頭便是,可父親重視農業,休養生息,將親耕儀式分散到了平常,還給他們每人分了一片菜地,定期來檢查耕作情況。

其他人為了討父王的歡心,甚至半夜挑著糞水來澆地,一片菜地鬱郁蔥蔥又臭氣熏天,晏朝生就捂著鼻子,在旁邊用小鋤頭挖地。

又一次,他挖到一塊硬東西,本以為是寶藏,他喊來幾個太監一起把硬東西用木棍撬著往上扳,最後卻撬出一大塊石頭,連帶著上面種的菜也跟著毀了,菜地上因為石頭被搬走而出現了一個大坑,他急得大哭,父親就把他抱到自己腿上,輕拍著他的背安慰。

後來父親讓人從後山抬來一箱土把大坑填了,他才抽抽搭搭地抹著眼淚,停止了哭泣。

父王去世已經有三年,立他為太子已有三年,他沒想過父親會將皇位傳給他,但他確實這樣做了。

父王駕崩那天,天邊一隻白色的飛鳥從淡紫色的雲霧旁掠過,帶起陣陣悲鳴,山野寂靜,他被太監攙扶著,前往扶靈送葬。

雖然生在帝王家,但……但那至少有一點父子的情誼,不應該像現在這樣,冷淡,疏離,試探,憂心忡忡。

他有點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