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菊花酒

秋天的夜已經有些涼了,鶯紅站在院子裡,望著半空的月亮怔怔出神。春桃從屋裡出來,抖開披風替鶯紅披上,溫聲勸道,“姑娘,外頭冷,回屋吧,仔細染了風寒。”

鶯紅收回目光,剛要轉身,看到了對面黑漆漆的廂房。

“嫣素走了幾天了?”

“嫣素姑娘走了三天了。”

“三天啊,”鶯紅輕聲喃語,每次出門一抬頭,便看到對面屋子的窗戶上映著燈光,如今卻是一片漆黑,總覺得不太習慣。

她進了屋子,坐在妝臺前,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又出了神。

她有過一次伺侯肅王吃酒的機會,但是不及嫣素幸運,嫣素那晚在肅王屋裡呆了許久,第二天便得了賞賜。而她斟的酒,肅王碰都沒碰。所以嫣素鬥志昂揚往蕭言錦身邊靠的時候,她選擇韜光養晦,深入簡出,後來嫣素貌似入了蕭王的眼,得了好些東西,她表面不說什麼,心裡卻是羨慕和妒忌的。

那日肅王叫她們去獻藝,只準她素顏,且不能著豔麗的衣裙,而嫣素穿著煙蘿綢的舞裙,描著明麗的妝容,那一刻,她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手指甲紮進了掌心裡。

可誰能料到,一曲畢,嫣素還未來得及起身行禮,便被肅王送了人。那一刻她便知道,不管是她還是嫣素,都沒被肅王放在心上,被肅王放在心上的,只有那個叫燈草的小廝。

她雖然不怎麼出門,但春桃每日去廚房拿飯,總能聽到一些小道訊息。說嫣素和燈草發生爭執的那天,肅王明顯坦護燈草,還當著眾人的面叫他小燈爺。一聲小燈爺說明瞭燈草在肅王府的地位。

嫣素鬥不過,她自然也鬥不過,所以她不準備和燈草鬥,相反,她和要燈草搞好關系。

春桃見她呆呆的出神,問,“姑娘,想什麼呢?”

鶯紅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春桃,你說,人不為己,是不是天誅地滅?”

“姑娘怎麼這麼問?”春桃想了想,“不過人大都是自私的。”

是啊,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她和嫣素這樣的,她們能活到今日,是踩著其他姐妹的屍體走過來的。學藝是很苦的一件事,每次考核,若不能勝出,等待她們的便是一頓鞭子,命大的活下來,命短的就此嗚呼。為了要贏,她們只有拼盡全力,成為最好的那一拔,因為只有樣樣拔尖,才有可能送去高門府弟,若是入了主子的眼,成為半拉主子也不是沒有可能,但若是入不了主子的眼,便有可能再次被送人。

藝館裡流傳著各種關於她們出路的傳聞,有的姑娘被轉手太多,每一次轉手,境遇會變得更差,最終,有的嫁給貧漢,吃不飽穿不暖,有的流落到窯子裡,有的瘋了,還有的死了。都是嬌花一樣的姑娘,命卻比紙還薄。嫣素深知這一點,所以她想方設法要留在肅王身邊,但可惜,嫣素沒能成功。

嫣素走了,她還在。如果繼續像現在這樣混吃等死,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像嫣素一樣被送出去,所以她不能坐以待斃,她總得做點什麼?

——

福伯親自給蕭言錦把酒倒上,“王爺嘗嘗,這是今年新制的菊花酒。”

蕭言錦喝了一口,味道確實不錯,清爽回甘,還有股菊花的清香。他倒了一杯叫燈草,“你嘗嘗。”

燈草二話不說,倒進了嘴裡。

蕭言錦,“……哎”已經晚了,燈草彎腰,表情痛苦的摳著喉嚨,“好辣。”

“上次的教訓忘了麼?”蕭言錦哭笑不得給她倒了杯水,“快漱漱。”

“我叫你嘗嘗,沒叫你一口悶,這是花酒,雖然勁頭不大,終究是酒,上回你直接一頭栽到地上,忘了麼?”

燈草是真忘了,因為喝完就倒,沒有給她留下任何印象,只記得醒來的時候,王爺坐在身邊,桌上有花燈,亭外有微風,王爺臉上有淺淺的笑,讓她覺得很溫暖,她記得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