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想,確實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我去問問冬生。”

蕭言錦起身,“一起過去,我也有事要問問燈草。”

“王爺,還是明日等燈草好些了,召到這裡來問,後罩房住的下人多,沒得薰了王爺。”

“不礙事,”蕭言錦邊說邊大步走了出去。

福伯發愁的看了冷鋒一眼,默默的跟了上去。

到了門口,福伯進去把冬生叫出來問話,蕭言錦則自己進了屋,反手把門關上。

屋裡很靜,燭火搖曳,光影輕晃,似起了風一般,賬子裡的身影直直趴著,一動也不動,蕭言錦以為她睡著了,輕輕走到床邊,燈草卻突然扭頭過來,隔著半透明的賬子,四目相視,她有些愣怔,目光仍是渙散的,茫茫的看著他,聲音很啞,“王爺?”

蕭言錦把賬子鈎起來,“以為你睡著了,原來還沒睡。”見她把褲子拉上去了,微皺眉頭,“不是說晾著麼,萬一粘在褲子上怎麼辦?”

燈草說,“不會。”

蕭言錦以為她不好意思,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在軍營的時候,也有像燈草這麼大的小兵,若是受了傷,皆是敞著,並不怕被人看,他司空見慣,不覺得有什麼。但現在,不知為何,他不願意讓燈草像小兵們那樣粗放,竟也覺得還是掩著點好。

他挪了張椅子過來,在床邊坐下,問她,“既然跑了,怎麼又回來了?”

是啊,為什麼又回來?

燈草不想回來的,可她一閉上眼睛,就想起街頭百姓議論的那句:肅王素來愛民,怎麼今日為了個逃奴卻如此擾民?

那話一直在她耳邊縈繞,她還記得初見肅王時,百姓對他的評價是何等的高,如今因為她,連累了肅王的清譽,實在不該。再一個,萬一一直找不到她,肅王把氣撒在那些無辜的少年身上,真砍了誰的腦袋,她罪過就大了。她不願意欠著誰,因為還不起。反正她早不願意活了,如果真能一刀砍了她,倒是解脫了。

因為這樣想,所以又回來了。但是沒想到,只打了四板,王爺就叫了停,還親自給她抹藥膏,她懵懵的,半天也想不清楚,現在王爺就坐在床邊,溫聲問她,她不知道該怎麼答,最後還是說了實話。

蕭言錦聽她說完,默了許久,“如果我把你打死了,你也不在乎?”

燈草垂眼看地,輕聲說,“活著,很苦。”

她的睫毛垂著,輕輕顫了顫,似驚似怯,蕭言錦把目光投向黑漆漆的窗外,過了許久,問,“那尊玉面瓷真是你弄裂的?”

“我剛拿到手裡,它就裂成了兩半。”

“沒磕著碰著?”

“沒有。”燈草又加了一句,“真的沒有。”

“我信。”蕭言錦起身,“你歇著吧,養好了傷再當差,有事叫同屋住的人。”

燈草撐著身子想行禮謝恩,被蕭言錦按住了,“不要動,趴好,扯著傷口又該疼了。”說完,他走了出去。

外頭,冬生遠遠的站在一棵樹下,福伯和冷鋒在門口,見他出來,福伯說,“王爺問完話了。”

蕭言錦朝樹底下抬了抬下巴,“他怎麼說?”

“冬生和燈草住一屋,有心想幫他,便瞞下來,想等燈草走遠了再說。”

蕭言錦點點頭,“倒是個有情義的。”

他踱著步子走過去,沒說話,只沉默的看著,看得冬生肩頭微微瑟縮。

“那尊玉面瓷是你弄裂的?”

冬生抬眼,滿臉駭然,“不,不不是……”

“你慌什麼?”

“沒,沒慌……”

“玉面瓷有綹口,順著綹口磕才能磕出那一道口子,這事你知道,燈草不知道。”

月光下,冬生面色慘灰,嘴唇哆嗦著,卟通一下跪在地上。

福伯遠遠看到這一幕,長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