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姬回憶自己去雍國時的行程,因為隊伍人員眾多和行李繁重,她在路上走了將近一個月,雍殊再快也需要十日。

此時再看他的面容,那些隱藏於黑暗中的、方才未曾注意的變化便顯得明顯,比如他瘦削了的臉頰和被風吹久了幹燥的面板。

難怪要翻牆進來。

她冷著臉,伸手扣住他的手腕,觸碰到的便是一手冰涼,她喝水時只顧著緩解喉嚨的不適,現在想想他當時的體溫也不正常。她再用手背抵住他的額頭,另一隻手則放在自己額上對比,反複斟酌後終於確定他沒有發熱。

真是不聰明,哪怕先給她來一封信呢?就這樣急匆匆地跑來,要是她聽從了姬章的安排到行宮養病,他豈不是白跑一趟。

她收回手臂,無奈道:“算了,我去要些炭吧,你別出房門了。”

姬章和姬謙不一樣,這個年輕的天子不如他表現出來的一般純良,心中的彎彎繞繞比她多了幾倍,如果讓他知道雍殊無召進城,恐怕要生出其他事端。

聽出了薇姬話語中的軟和,雍殊向她走近一步,再次問道:“可以擁抱嗎?”

薇姬還在猶豫要怎麼回答,他已經張開雙臂將她輕輕抱在懷中。

他們都穿著厚重的衣服,擁抱時並不舒服,身體也沒有接觸到什麼。

薇姬僵硬地站在原地,慢慢的情緒平複了下來,她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與心跳聲,也不是第一次擁抱了,不知道她在緊張什麼,薇姬的手臂從裘衣中伸出,而後試探著環抱這他,她不想表現得太明顯,因此幾乎沒有用什麼力氣。

只是這個擁抱持續的時間有點久了,久到她的腳趾因寒冷而蜷縮,又忍不住踩在他的鞋履上,身體的重量也全部靠在他身上。

最終薇姬受不了了推他一下,才讓他松開手臂。

等到她回來時,雍殊已經靠在桌案上睡著。

薇姬蹲在他面前,一路上如同踩在雲端上的感覺此刻終於消失。

真是神奇,不管她和雍殊分開多長時間,只要他一和她說話,她總能從中尋找到舊日的影子,從而迅速消彌對他的陌生感。

這種時候她都會覺得神奇,距離雍殊從她身邊離開已經過去了六年,時間在他身上帶來的變化不可忽視,她卻總是希望他以過去的態度對待她。

而現在她好像如願了,可心底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只是感到遲緩的、難以形容的憂傷。

他應當是疲憊的,此時她才看清了他眼下淡淡的青色,這些證據都表明了他日夜不停地在路上奔波,只是為了見她一面。

她會有這麼好運嗎?

也許他來洛邑有什麼事情需要處理,剛好她在這邊,所以順路來騙一下她,也許是雍國有什麼陰謀是針對周王室的,他需要利用她實現。

她的手指一觸碰到他的睫毛,他便從睡夢中驚醒,薇姬收回手指,指尖還殘留睫毛掃過的觸感。她本意是想叫醒他,但他這麼容易醒過來,她又對他的反應感到不滿。

雍殊見到她從地上站起來,不知為何她的怒火又明顯浮在臉上,卻又忍耐著不想讓他發現。

他牽住她的手,問:“怎麼了?”

薇姬沒能抽回自己的手,她的視線觸及他不怎麼清醒的眼睛,只能任由他的動作:“你去床上睡。”

雍殊應了一聲,他從席上站起來後終於松開了她的手,往床榻的位置走去。

薇姬快步上前擋在他面前:“我給你收拾了新的屋子,你去那邊住。”

雍殊佯裝不知:“我出去會有人看到我。”

薇姬解釋道:“現在院子裡都是我的人,不會傳出去的。”

隨著姬謙失敗,他留在她身邊的眼線也都被替換了。她方才出去取炭時特意囑咐了其餘人不要來打擾她,現在院子中應當是沒有其他人存在的。

僵持中,房門被人從外邊敲響,薇姬與雍殊的目光同時望向投在門上的影子。

門外的人等了一會兒,主動道:“王姬,屬下有事要稟告。”

是祁碩。

薇姬下意識看向雍殊,他臉上露出笑意,只是笑容不達眼底:“你的人?”

她聽出了些咬牙切齒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