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 章 那個逃跑的女奴回來了……

零星的燈籠在黑夜中閃爍, 有幾戶人家門口的燈籠已經燃盡,豆大的火光成為寒冷中唯一能看到的溫暖。

風聲如鬼哭狼嚎一般,在三更半夜時讓人起了一身戰慄。

有一輛馬車乘著夜色而來, 停在一戶人家面前。主人歸家,車夫本該將車行駛到正門,但車廂中的主人聲音有些疲倦,他在側門時讓車夫停下。

雍殊從車上下來時,他門前的燈籠已經被風沖撞得熄滅,黑暗的門口, 他的心情有些悵然。

這樣的心情已經許久不曾體驗, 令他感到陌生。

在結束質子生涯的那一天, 他看著越來越遠的城牆,從心底浮現的便是這樣的情緒, 像是不捨,夾帶著微弱的憂傷。

那時他立刻警惕,他一向恐懼薇姬對他的影響, 害怕自己成為她馴服下的奴隸,因此他在這種情感生起時,認為這是懦弱的根源導致的錯覺。

薇姬給的玉佩一直被他攥緊在手心,他猶豫不決,在意識到自己的懦弱時, 他終於將玉佩丟下馬車,車輪碾壓而過,他感到被顛簸了一下。

那種帳然若失的感覺終於消失了,他抵禦了薇姬的馴服,此後她不再能控制他。

他在城外尋找到了現在的時辰,只是不見薇姬的身影, 或許她已經走得更遠。

呼叫軍隊的力量,可以在今夜往各個方向追上她,但是他不可能這麼做,烽火戲諸侯是幽王才會做的錯事。

他站在門外,看到了門口一團黝黑的影子,在聽到他的腳步聲時,那團黑影晃動了幾下,衣服摩擦發出窸窣聲響,她從膝蓋抬起頭,有些可憐地望向他。

在朦朧的光亮中,他依照熟悉的輪廓判斷出蹲在他門口的人是誰。

他未經思考便說道:“回來了?”

“嗯。”門口的黑影輕聲輕語。

如此平常的交流,好像她只是白天裡出城遊玩,而他在夜裡歸家時與她進行簡單的問候。

“怎麼不進去?”他的心情變得平靜,但是和悶在盒子中不同,現下的平靜讓他隱約有心境開闊之感,他的心神鬆懈下來。

她坐在門口的臺階上,聲音被凍得有些細弱:“聽說你還未回來,不敢進去。”

她其實在撒謊,她是專門等在這裡,試探他的態度。只是雍殊不見平日的警惕,聽到她難得可憐的聲音,便相信了她的話。

他幾乎忘了,阿瑤之所以逃離他身邊,是因為夜晚他在她脖子上咬下的傷痕。

“走罷。”他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有些溫和,讓阿瑤在隱蔽處疑惑地蹙眉,只是幾天不見,他像是變了性子。

“腿僵了,再坐一會兒。”這是真話,她方才無聊地蹲在門前,導致整條腿麻木得無法直立。

細軟的皮毛觸碰到她的臉頰,是雍殊將身上的裘衣遞給她,他似乎懼怕寒冷,在剛進入冬天時便在馬車上備下厚重的冬衣。

阿瑤伸手接過,裹在身上時,隱約還可聞到雍殊身上清冷的味道。

她舒服地喟嘆了一聲,自從太陽下山後,她已經被凍了許久。心中不免遺憾雍殊此時才回府,如果他早點歸來,她便不用忍受這麼久的寒冷了。

他在她身邊坐下,他的存在感讓阿瑤的身體有些僵硬,只是光線太暗,雍殊並未察覺。

他好像真的忘記了他們被關在寢屋中的一夜,心懷芥蒂的只剩下她一人。

雍殊凝望對面屋簷下的一點光亮,他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喜悅,這份喜悅遲來了幾個時辰,此時他才有為阿孃報仇雪恨的實感。

少有人會懂他的感受,即使是姬扈,也是在遭受母親的背叛後才理解他想要報複的執念。

如同宗廟中指責他不孝順母親的太叔公一樣,他們雖然認為君夫人有錯,應該給她懲戒以維護國君的臉面,但是他們又覺得揭發這一切的不該是他,他作為兒子,本就不能責備父母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