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冒充者的真正想法之前,雍殊不希望看到她的計劃實現。

剔除無用的情緒,任何人都可以利用。這是雍殊在洛邑學到的知識。

即使是他仇恨的薇姬,也不會是例外。

可惜薇姬不聽他的琴聲。

雍殊對著她毫不知情的眼神,他不可能直接提醒她事情的真相,他同樣不希望薇姬如願成為世子夫人。在知道薇姬將會嫁到雍國時,朝堂上他已經快速計算了各種規避的方法。

“不是。”他松開手掌,被琴絃勒住的痛感緩緩消失,他重複道:“不是在等你。”

秋風吹動薇姬的頭發,失去伺候的人後,她的長發總是梳著最簡單的發髻,時間一長便容易鬆散。

阿瑤用手指熟練地重新挽好,同時“哦”了一聲,她只是在看到雍殊時突然浮現他是否在等她的疑惑,既然生出了疑問,她便直接問出口了。

她沒有預想得到的答案會是什麼,因此聽到雍殊的回答後,便將這個已得到解答的問題拋卻腦後。

既然是偶遇,那麼她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裡了。

阿瑤站起身,粗糙的布料的摩擦宣告顯。

佩玉是貴族身份的區分,不同地位的貴族有著不同規格的配飾,從前雍殊靠聲音辨別薇姬的位置,此時他的四周卻十分寂靜,寂靜到他對她衣服摩擦發出的聲音感到刺耳。

這就是失去記憶後的薇姬,她沒有發現生活周圍的異常與謊言,她選擇嫁給一個從前不會放在眼裡的男人。

無能且愚蠢。

雍殊罕見地用刻薄的詞語來評價一個人。

就像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她既聽不懂他彈奏的琴聲中隱含的意思,又不知道再問他其他問題。

冒充王姬的人在不同勢力中下注,薇姬如果發現了這一點,就應該知道她可以利用這些勢力之間的競爭來得到資訊。

她是王姬身邊的婢女,又是受王姬重視的侍衛長的未婚妻,這個身份可以讓她獲取許多人的拉攏。

阿瑤沒有發現對面男子的心聲,她如果聽到了,也只會冷笑。面對一個想要奪走她性命的人,她能夠保持平靜地坐在他對面,已經是她十分努力的結果。

比起權衡利弊,她更依賴直覺判斷的喜惡。

她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雍殊將落在身上的一片花瓣拂落,他在原地坐了一會兒,在太陽徹底落山前抱著五絃琴走出亭閣。

沿著回來的道路走出去,予緹正從對面走來。

她不免埋怨道:“阿兄怎麼去了如此之久?”

她總是努力地給阿兄和王姬製造相處的機會,但是他一點都不珍惜。

雍衡因為被父君責罵羞愧地將自己關在府裡,世子則是因為病發虛弱得無法下床行走,這是千載難逢的時機,阿兄應該趁這段時間和王姬培養感情,進而得到父君的重視。

“雍識為了能娶王姬,都用上了強迫的手段。”這是予緹打探到的,想到這裡她的語氣更加不好,“可阿兄卻要做君子,君子難道能夠得到想要的一切嗎?”

雍殊停下腳步,他看向予緹的目光罕見嚴厲,他小時候和這個妹妹感情要好,但是分離數年,他們的性格都和孩童時不同,因此兩人的交談總是圍繞君位繼承人的話題。

予緹對權力的渴望毫不掩飾,雍殊看到了她臉上充斥的急切與功利,他問:“你認為男女之間的感情最是脆弱,為何卻認為王姬會因為傾慕我而支援我?”

予緹一愣,很快她感到被質疑的惱怒:“我不信不代表王姬不信!”

她在父君身邊看到了許多被愛情誆騙的女子,那麼多傻子,清醒的只是少數人,予緹不信長在錦繡堆中的王姬能擁有這種清醒。

雍殊評價道:“你太自負了。”

他向府邸大門走去,予緹不甘地跟在他身後,她還想留在這裡用膳。

她的目光停頓在雍殊的肩膀上,在意識到那是什麼之後快步走到他身邊伸手抓下。

雍殊回頭,正撞上予緹扭曲的神情,她死死盯著手中的東西,將它舉到雍殊面前,質問道:“阿兄剛才到底去哪裡了?”

拇指與食指之間,捏著一根細長的頭發,夕陽照耀下邊緣是橙黃色的,正在半空中飄動。

這明顯不是阿兄的頭發,倒像是女子在他身上掉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