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最終回下) 開了春,我們……

世上事就是這般巧。

昨夜母後半夜來襲, 噼裡啪啦地說了幾千句話,最緊要的就是要他出宮看眼睛。

“那一處醫館呢,叫做重光堂, 這兩年在上京城美譽多多, 聽說能使瞎子複明,皇兒近來憂思過度,眼睛愈發不靈光了, 去瞧瞧, 順便也體察一番民情——自打從江南迴來, 人變得更不愛說話了, 成日裡見那些個從江南來的察子, 怎麼?你在江南藏了什麼寶貝?”

對於母親的提議, 燕覆原本是不放在心上的, 倒是第二日去西山大營看新造出來的火炮,恰巧從永安門出入, 抬頭就看到了重光堂的招牌,索性遂了母後的意, 來瞧一瞧算了。

卻不曾想, 叫他找到了自己遍尋了兩年的人。

原來這兩年,他與她近在咫尺, 卻從未遇見。

他又重新聽到了那聲乖慵的抱怨聲, 說自己沒洗頭, 簡直是可愛至極, 然而他還不曾出聲,淚便流了下來。

他沒有說話,疾步上前,拉開了簾幕, 那張可愛至極的臉驚慌著,使她整個人像一隻迷路的野兔子,從春日的山野裡一躍而出,再度撞進了他的世界。

這只野兔子咕噥著什麼,他聽不清楚,手一撐躍過書案,把她抱進了自己懷裡。

這個朝思暮想的人在他的懷裡乖乖趴著,也不哼唧也不說話,就連喘息聲都是輕輕的,就像兩年前他走那日,她也掉淚也傷心,可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說。

她對他的喜歡很剋制,以至於讓他錯認自己只是她生命的過客,不願將她拖入自己所處的泥沼。

此時再將她抱進懷裡,只覺今生絕不能再錯失她。

“月圓,我不該走。”他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著,嗓音裡有哽咽,“你怎麼會在這裡。”

小女兒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濃烈的想念,她乖巧的趴在他的胸前,耳畔被他的吐息惹出了細細的慄。

“我……”她遲疑著,這兩年的歷程叫她成熟了許多,對燕覆的想念雖刻骨,卻不再叫自己疼痛,此時聽他吐露心聲,那些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的日子又浮上了心頭,叫她不由的委屈起來,“實在是太想你了,就攜家帶口的進了京,想著和你春日看同樣的花景、呼吸同樣的空氣——可沒想到,京城的花貧瘠的可憐……遠不如金陵花開時的盛景。”

聽到這裡,燕覆的喜悅裡又帶了一些好笑,她總是這樣,平淡的日子裡也能找到很多快樂。

“京城的花景的確沒有南方好看,以後每一年的春日,我就陪你回金陵看花,看夠了、看足了,再回京城。”

月圓的手原本在他的胸前趴著,此時聽了他的話,便略微仰了仰頭,將雙手環上了他的脖頸,抬眼間看到他俊秀到極致的臉,一瞬間原本深埋的愛意又開始萌生了。

“這麼好看的一雙眼睛,我都不忍心同你計較這兩年的不告而別。若非我在京城紮根,你我恐怕此生不複相見了。”

她小聲的埋怨快要叫他心碎了,再度把她摟進了懷裡,燕覆嘆了一口氣,低低地說,“我走後一個月,將所有要緊的事處理完,便叫人去六桂村接你,卻沒料到你搬的這樣快,到處都尋不到你的下落。”

聽到他在找自己,月圓又覺得心軟下來,趴在他的肩窩裡向外看去,雪藕是知趣的女兒家,早就同蕭員外一道讓開,去別處敘舊去了,門被風雪吹開了半扇,兩列穿著硃色戎裝的軍士在外頭把守著,原本因該熱鬧的街道忽然變得冷清下去。

月圓意識到了什麼,略略推開了他一些,疑惑著說,“當緊的事是什麼?攸關生死?”

“我的母親同父親鬥了小半輩子,因為他二人的爭鬥,致使國中不寧,我臨行那一晚的前一天,我的母親用匕首捅傷了我父親的眼睛,的確生死攸關。我生怕連累到你,只好忍痛告別。只是沒料到,或許是年紀到了,二人醒悟了,竟和解了。”

月圓這才知道,昨夜來的那二人原來是小啊嗚的父母親。

“原來是你的母親……是我怠慢了,昨夜我們正圍坐著吃羊肉鍋子,沒有好好招待她——”

燕覆搖搖頭,憐惜地吻了吻她的額心,月圓被他的吻鬧的心跳不已,往他的懷裡鑽了,“若非我治眼睛治出了名堂,恐怕令堂還摸不到這裡,我們還不知道幾時能相見。”

“你恨過我嗎?”燕覆心裡充斥著強烈的愧疚之情,輕聲問著,他感受到懷裡人在搖頭,心裡卻更加難受了。

“我不恨你,我希望你連傷風感冒都不要有。”月圓說著,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抬頭去看他的眼睛,果見他的眼底紅紅的,“你的眼睛怎麼了?為什麼令堂說你的眼睛不好。”

“睡不著,熬夜看摺子、熬夜逛花園、熬夜想著。”燕覆坦然地說,眼底湧上了淺淺的水汽,一眨眼,淚水便掉了下來,“派在江南的察子沒有兩千也有五千,竟尋不到你的下落,也是我想錯了,以為你會往更難的方向走。”

“怎麼會?你不知道我的未婚夫在上京城麼?”

小女兒嬉笑著逗他,燕覆聽著,只覺得命運當真陰差陽錯。

“我那時身負重傷,有些事情記憶不深刻,後來在你的屋子裡看到了那把大弓,才知道你我早就見過面了,也才知道你口中的上京的未婚夫,竟是我。若非如此,兩年前我也不會走的那麼快——”

月圓抱著失而複得他,益發抱緊了,“快別說了,再說我又要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