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

月圓急切地回轉身,回握住了他的手,對上了他平靜的一雙眼。

“不去了。”她把燕覆扶起來,使他靠在床後,輕聲說著,“除非十六抬的大轎子,千裡迢迢地來迎娶我,否則我才不去呢!”

她在說笑。

三品以上的官員府上娶親,才只能動用八抬大轎,她信口開河,杜撰了一個十六抬大轎,除非是天家嫁娶,誰敢?

這也是變相地告訴燕覆,上京城,她是決計不會去的。

再者說了,她那未婚夫,不光是子虛烏有,還是個女兒家呢。

燕覆卻失了神,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你在一枝園的時候,我出了一趟遠門,遞送了你父親貪墨的證據,不料在回還的路上,遭遇了宿敵的伏擊,受了點皮外傷。”

月圓聽他說起受傷的事,心下不免歉疚,搖了搖頭說著,“這可不是皮外傷。都怨我,沖動魯莽,簡直像個倒拔楊柳的魯智深,才叫你跑東跑西,跑出了傷。”

“我現在很不喜歡騎馬,也不願意動彈,這傷也要養很久,你也不跑了,好不好。”他低低地說,視線停留在月圓的眼睛上,看住了,像是在等她的答案。

月圓也不願意再折騰了,她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把他的手捧在了自己的掌心,輕聲道:“早稻很快就熟,你家葡萄藤上的葡萄也墜了下來,天晴的時候,在田埂上走一走,曬曬太陽,這樣的日子多快活啊,我再也不跑了,你說的對,我娘也希望我過安穩日子,過好日子。”

得到了她肯定的答案,燕覆像是得到了定心丸,長長舒了一口氣,反握住了她的手。

“你總叫我喜歡你,卻不叫我知道,你喜歡不喜歡我。”

他好像不喜歡疑問,只是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說出來,篤定的語氣像是說中了她的心思。

月圓就緊張起來,愈來愈靜的空氣裡,她呼吸急促,燕覆卻輕而緩,像盯緊了獵物的貓。

“我以為……”她遲疑了一下,忽然理直氣壯起來,“我以為你知道。”

她就是不說,燕覆也沒有再問,活一天算一天的亡命之徒,何必執著於一個答案呢?他是可以與人長長久久在一起的人嗎?

他不知道,也不打算計較,只用手指輕輕的摩挲著她的面龐。

“我在上京也訂過親,後來因政局動蕩不了了之。早稻熟時,我們可以一起去稻穀場看看。至於山房外的葡萄,盡管去摘好了,山下有一塊蓮塘,上面種蓮,水下養魚,說不得炸出來比稻田魚還要香,你想做的事,我們都一起去。”

他的聲音像雨的絮語,清潤而靜緩,月圓一邊聽一邊點頭,只覺自己身處和煦日光下,眼前一片農忙稻香。

“你說我們,我很喜歡。好像和人群隔絕開來,我和你一起面對這個世界,做什麼都有個伴。你從前身邊,有我這樣的人嗎?”

“你是什麼樣的人?”他的頭側過來的更多了,簡直像貼在她的手上,輕語時眼睛裡的光就一亮一亮的。

“我是和你一條心的人。”她豎起一根手指,認認真真地向他強調,“待你一心一意的人。”

她認真的像在發誓,燕覆失笑,攥住了她的手指,握在了掌心,輕輕搖了搖晃了晃,看著她笑了一時,掀被下床。

“上來睡”

月圓看看坐在床邊的燕覆,衣襟半開,有小片緊實白皙的肌膚顯露在外,像是在誘引她一般。

好像面對著燕覆,她常常會忘卻何為矜持,雙手往前一伸,環住了他的脖頸,自然而然地跨上了他的大腿,抵額而坐。

“這床從前只有我娘一個人睡,怕是經受不住我倆的重量,要是動作再大一點,說不得會塌。”

她自說自話,卻看見眼前人已笑的閉上了眼睛,她這才醒悟自己說了瘋話。

“我是說翻身啊,磨牙啊這種動作——”

真是欲蓋彌彰啊,她索性不解釋了,仰頭催他,“能不能睡了,到底能不能睡?”

燕覆就抱住了她的腰,下一刻把她擱在了枕頭上,俯身親了親她的面頰。

“你上來睡。”

他指著牆角的竹製躺椅,輕笑道,“我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