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把自己的臉頰貼上了燕覆的臉頰,下意識地貼一貼,他的肌膚被雨水打的冰涼,叫月圓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我父親被帶進上京,和你有關嗎?”

“有關。”燕覆坦然地說道,“拿錢買通了斷案的官,提前把你父親收監。”

月圓的心裡五味雜陳,說不上來的酸澀,也為他的用心,也為自己的魯莽。

“會暴露你的形跡嗎?”她的話音剛落,就聽見燕覆幹脆利落地說了一聲會,月圓心裡就益發愧疚了,“那你為何還要如此?”

“想讓你停下來。不走,不折騰,不要消失。”他的聲音在沉沉的雨夜裡輕輕的,“好好地過日子。”

月圓從他的字字句句裡聽出了關切和不捨,心下又多了幾分慰藉。

“我走到哪兒,你不也能找到我嗎?”她心虛地說,“倒是你,要是真走了,我連去哪裡找你都不知道。”

提到這,她忽然在意起來,直愣愣地問他,“燕覆,是你的真名嗎?我聽說權貴豢養的殺手都形跡詭秘,身世不詳,你也是嗎?”

也許是聽到了她的話,也許是走累了,燕覆把她放在了路邊大樹支出來的枝幹上,扶上了她的腿。

“元檠。”他仰頭看著月圓的眼睛,手指卻輕輕地在她的腿上寫字,複雜的筆畫是他的指尖在月圓的腿上停留很久,濕漉漉的衣裙粘著身子,他的手指就粘著衣裳,劃出勉強的橫平豎直。

“矯正弓弩的那個檠字。”他繼續說,告訴她自己名字的來歷,“會寫嗎?”

“我也認識字的!”月圓拍他的手,不滿地說,卻看見他促狹的笑,原來是在逗她,“你的名字很好聽!”

她以為他姓元,沒有再問下去,燕覆卻把頭抵在她的懷裡,低低地說道:“抱不動了——”

他的額頭像個暖爐,月圓察覺不對,拿手去試他的額溫,卻發現燙的嚇人,再看他的臉,兩頰都染上了緋色,像是發熱了。

來不及問他怎麼了,月圓扶著他的肩頭跳下去,把他的胳膊扛在了肩膀上,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山下走去。

就這麼踉踉蹌蹌地掙紮到山腳,玉娘正撐著傘來尋她,見姑娘扶著燕覆,慌的走上前,和姑娘一道,把燕覆扶進了木屋子。

雪藕原本就懂些藥理,前幾日又在東宮跟隨禦醫學過幾日,尋常病症一看就知,只待玉娘、冰桃把燕覆放下,檢查後發現,他的後背肩胛骨處有一處刀傷。

好在是已經包紮過的狀態,除了傷口滲出了血以外,倒是沒有化膿潰爛,眼下的發熱,應該是因為傷口裡的熱度上行。

月圓聽了,只覺得又是懊惱愧疚,也不叫冰桃雪藕動手,自己去燒水、裁布、搗藥、熬藥湯,依著雪藕的吩咐,一一為他整治上,待他昏昏睡去,方才關了房門,同雪藕與冰桃出來,在小木屋的簷下坐著說話。

這會兒已是深夜了,夜霧從山間一直向外彌漫,為整個塵世蒙上了一層細紗,雪藕幾個女孩子閑下來,在桌上擺弄著一盞小燈,難免問起姑娘往後的打算。

“姑娘,咱們這麼多人,不如還回祖宅去,反正一枝園也沒人了,再不成,就去南邊的別院——短時間內,老夫人也不會帶著女兒們來踏青。”

誰知道呢?月圓也不知道未來怎麼樣,祖父在上京也有不小的權勢,沒了父親的坐鎮,老夫人必定攜家帶口地往上京去,頂多留下幾個管家、護院看家,那短時間內,的確不會有人再關注自己。

是繼續在這裡休養生息,還是離開?

月圓陷入了迷茫之中,好在玉娘開口提醒了自己,“冰桃她娘每七天要去鎮上針灸,雪藕還要在城裡城外往返繼續學醫,還有奴婢,在和鳳鎮巡檢司謀了一份作畫的差事,一家子總要過活的,不管回祖宅,還是去別院,都是條路,大不了以後收拾收拾再另尋地方就是。”

那如果是這樣的話,自然還是回祖宅的好。

既打定了主意,那心就安了下來,雪藕和冰桃把白日裡買的冰糖山楂和南瓜子、花生糖端出來,幾個人就邊吃邊說話,沒過多久,村子的入口處有燈火的亮光晃動著,一輛馬車吱扭地駛過來,又吱扭地停在了他們的面前。

蕭員外就從馬車上下來,笑眯眯地和月圓打招呼,月圓倒是神色緊張地站起來,引他進了屋子。

“……我不知道小啊嗚身上有傷,還叫他冒著雨抱著下山,才叫他發起了燒。”月圓愧疚地說著,“好在雪藕學醫學的很好,給他對症的藥,睡了過去。”

“是睡過去了嗎?”蕭員外知道主人的傷,倒是不意外,只是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確定他還活著,便放下了心。

“姑娘,這個箱子裡是我家主人如今的家産,眼下就交給你保管了,姑娘愛怎麼用就怎麼用,不必苛待自己,也不必為我家主人省錢。”

接過蕭員外遞過來的小箱子,月圓吃驚地長大了嘴,把雪藕叫進來端著。

“姑娘是開藥鋪子也好,還是開面館也行,總之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千萬別為生計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