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刑部大牢 殺人什麼感覺

玄武湖畔的梁洲, 因為三法司的存在,而常有哀嚎聲幽幽而起,似有若無, 仔細去聽又沒有了。

自從金陵成為留都, 刑部大牢裡的犯人少了,哀嚎聲也似乎少了許多。

推開大牢的門,順著幽暗潮濕的地道向前走, 狹窄的地道甚至轉身都費勁, 走到盡頭的時候, 一間黑漆漆的牢房裡, 忽然就伸出了一隻手。

披著黑色披風的小女孩看到這一幕, 嚇得心肝顫, 捉住了身邊人的手。

腳步向前挪, 牢裡那個人卻出奇的安靜。

有汙濁的水流在腳下汩汩,那人面上的髒汙遮蓋了他原本的五官, 打結的頭發蓬在頭頂,離近看, 他囚衣的領子袖口, 油光鋥亮,是一層人油。

“還要我說什麼?簡縵纓引誘我?是, 簡縵纓引誘我, 從第一回診脈的時候, 她就抓住了我的手, 她當時說什麼呢?哦,她說她喜歡我,要同我每月初一、十五做夫妻。”

“她身上有什麼?內手腕上有一顆痣,脖子上還有一顆痣——你問我怎麼知道, 哈哈哈哈,老子是個大夫!即便老子不是大夫,老子眼睛也不瞎!”

“還要我說什麼?從什麼時候開始勾搭上的?鬼知道,有可能是冬天也有可能是夏天,撫臺大人,你說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我不爭,我不辯。”

“撫臺大人你哭什麼?我還沒哭呢!哈哈哈哈,我還沒哭呢!大人究竟要我說什麼?我說有好呢,還是說沒有?每一回看病,都是在花廳,老夫人也在,姑娘們偶爾也來,奴僕婆子來來去去,我一個大夫我只做我該做的事!”

潘人語瘋了,三年關在這陰暗潮濕的地方,關出毛病來了,他在無休止地說著話,說著當時被審訊毒打的話。

“押也畫了,我什麼時候能回家?馥兒該針灸了,她怕疼,沒人會疼惜她。我的女兒,沒人會疼惜她……”

月圓安靜地坐在監牢外,淚水潸然而下。

為他,更為娘親。

人來人往的花廳,娘親和一個大夫,能有什麼情愫可生?

是有人下了蒙汗藥,陷害了娘親吧?

她敲一敲鐵牢的欄杆,潘人語住了嘴,緩緩回頭看她,看清楚了人臉,憨然一笑。

“江小姐。”

“你記得我。”

“我自然記得你。你小時常流鼻血,簡夫人叫我為你診過脈。你長大了,可以救你娘了嗎?”

月圓搖搖頭,“潘大夫,我娘死了。撞牆死的。”

潘人語聞言,怔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她相公恨她,疑她,毀的卻是我。真是可笑。”

“她相公疑她,是什麼意思?”月圓抓住了欄杆站起身向裡麵人追問。

“你問你爹去。”潘人語似乎已經絕望,又自言自語地說,“我哪裡知道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只怪我太喜歡錢,偏要扯進宅子裡的陰私事體裡來過。”

“你同我娘,究竟有沒有私情。”月圓繼續追問。

“要是真有私情,你爹早把我殺了,還留我在這裡?”潘人語自嘲一笑,“江小姐,你不能救我出去,就別在這裡和我廢話。”

“你女兒被照料的很好,也許是因為年紀漸長,一些不足之症慢慢消失了,方氏說,她個子很高,一頓飯可以吃一碗米。”

潘人語聽著聽著就哭了。

“我第一回去一枝園,是簡夫人暈厥過去。我在為夫人診脈時,撫臺大人怒氣沖沖地走進來。”

“我不過是吃醉了酒,一時失了分寸。可你呢,住在六桂村整整八個月,也不知同那人暗度陳倉了多少回。你我成婚十四年,只誕圓兒一個孩子,從此再無所得,她究竟是不是我的骨肉?”

月圓聞言,如五雷轟頂、魂飛魄散。

原來,父親丟棄她,要土匪殺她,不過是懷疑自己不是他的親生孩子。

所以娘死後,他對自己不聞不問,甚至動了殺心。

設計陷害娘和潘人語私通的人,究竟是誰呢?

月圓來不及理清其中的關系,只無助地捉住了身邊燕覆的手。

“把潘人語放了。”燕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