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六章 圖紙

翌日一早,待漏院。

昭國眾朝臣在此等候上朝,趁著朝會還未開始,幾個相熟的官員便湊到一處閑聊起來。

“聽說大皇子和南將軍回京了?”

“是是!我也聽說了,不光他二人,一同來京的還有那晟國的睿王呢,昨日都住進四方館了。”

“南將軍此次前往北狄,除了救回大皇子之外,不是還有討伐之任在身麼,怎麼這仁武軍連份邊報都未傳回,南將軍就這麼快回京了?”

有人猜測道:“許是仁武軍卷甲銜枚大勝北狄,因戰時太短,所以邊報並未派人另外傳回,而是等南將軍入朝後一同稟報給陛下?”

“那也未曾見大皇子和南將軍來上朝啊……”說到這兒有人想起來:“誒?郭大人呢?聽說您昨天遇見大皇子了,他有沒有跟您說起北狄之事?”

朝臣們聽了這話之後,十個裡面有六個都看向郭唯空。

郭唯空本不願主動提及此事,畢竟他只是在陪夫人買首飾的時候瞧見了蘭松野,兩人也沒說什麼不能洩露的話,可就怕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不知要惡意揣測成什麼樣子,因此眾人齊聚的時候,他一向不多說什麼。

但既然同僚問起,郭唯空也不能閉口不言,那樣實在失禮,因此他在心中稍一斟酌,便道:“這倒未曾,就是問了我一些瑣事,諸如京中又開了什麼好酒樓,樂坊有沒有什麼新曲兒,這我哪知道啊。”

有人半信半疑:“大皇子剛回京,就問了些這個?”

“不然還能問什麼?”郭唯空是朝中的老臣了,為人一向淳固,因此誰也沒想到這位德高望重的大人能面不改色的說胡話:“人家是皇子,我即便是個刑部尚書,在皇子面前也是官員,不管在北狄發生了什麼,大皇子都沒必要同我說啊。”

郭唯空知道他們在心裡盤算什麼,蘭鶴詩獲罪下獄身死後,朝中適齡的皇子只剩蘭松野一人,若北狄一行蘭松野和南重闕為朝廷立下了光前裕後之功,那他被立為太子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因此有的人便想著在此時開始討好,待來日蘭松野成為儲君後,以圖幸進。

雖然他不屑於此,可畢竟人與人之間的情況不是簡單的一兩句話就能說個清楚的,郭唯空不願結黨營私,除了他性情耿介之外,也不得不承認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在朝中身居要職、已經有了一席之地的緣故,因此不必再去投效誰,可有的官員雖然表面看著顯赫,但實際上也有不足為外人道的難處,故而他見到同僚對皇子有搖尾示好之態,雖不會橫加制止,但也不想為此提供方便。

郭唯空可是為了自證清白能在大殿上撞牆的人,所以他這話一出,沒人會懷疑他故意隱瞞了什麼,不過他話音剛落不久,南重闕和蘭松野就來了,因此也沒人再去追問郭唯空了。

這舅甥二人可不是商議好了要卡著時辰來上朝,實在是蘭松野賴床慣了,而南重闕昨夜睡的太晚,今早又起不來身,要不是林懷故急的從外頭踹門進去把他給驚醒了,估計南大將軍就誤了今日的朝會了。

他二人既然來了,按照禮數,眾朝臣就得作揖行禮:“見過大皇子、南將軍。”

“不必多禮,”蘭松野的哈欠從一出府就打到現在:“數日不見,諸位大人和家中的女眷都還好吧?”

這……眾臣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面色都有些古怪,關心我等便罷了,為何要關心家中女眷?這大皇子以前也不見如此啊。

可畢竟是皇子問話,他們也不能裝啞巴不應,因此一個個的只能幹巴巴的開口:“噢……都好……”

“多謝大皇子惦記,京中一切都好。”

“對對,都好,都好。”

蘭松野頗為欣慰似的:“那就好,那就好,諸位大人不知道,我在北狄的時候啊,心裡想的全都是諸位,正因如此我才能撐到南將軍率軍前去相救,從那蠻貊之地撿回了一條性命。”

這話聽的人笑不出來,誰知道他心中惦記的到底是朝臣還是朝臣家中的女眷呢,因此眾人聽到這話連幹笑都無,有的人甚至欲言又止,實在不知該怎麼說他才好。

不過他們也不能讓蘭松野覺得沒有面子,因此便沒話找話的問:“那大皇子此次前去北狄,想必十分驚險吧?”

“那可不,”蘭松野想起來還是覺得氣:“攣鞮貞元那一家子人,特別是他那個兄長,真不是個好東西,我剛到北狄皇城他就派人把我抓起來關到宮裡去了,我當時還以為他看上我了!嚇得我一連兩天夜裡沒敢閉眼睡覺!”

眾朝臣:……

他是怎麼能面不改色的說出這話的?旁人聽著都覺得難為情,大皇子竟說的這般一本正經,實在讓人聽不下去,南重闕自然也注意到了同僚們那些微妙的神情,因此咳了一聲提醒道:“大皇子,一會兒就要上朝了,您官服上的扣子鬆了一顆。”

“啊?是麼?”蘭松野低頭摸索:“噢,還真是。我出門太急了,沒注意,多虧了南將軍提醒。”

他二人本就來的最晚,因此蘭松野剛整理好不多時,朝會就開始了。

眾官員依次進入大殿,待昭帝來了之後先叩頭拜見,再一一稟報朝笏上的事。

只不過今日最先稟報的自然是蘭松野和南重闕。

不待他二人開口,昭帝便先問話了:“松野和南將軍回來了。”

兩人站出班列,齊聲應道:“是。”

“嗯。”原本想殺的人卻沒死成,自己反而太阿倒持,昭帝的臉色實在好看不到哪兒去:“此去北狄,一切可還順利?”

蘭松野一改方才在待漏院的佻達之貌,肅正的與適才判若兩人:“回父皇的話,兒臣被攣鞮貞元擄走,幸得父皇派南將軍率軍前去營救,兒臣這才得以回京,只不過北狄人狡險,此次深入北狄腹地未能將其大敗,兒臣雖不領兵,但身為皇子,自然明白責無旁貸之理,因此還請父皇降罪!”

他說完便跪下了,昭帝面如沉水,並未立刻讓他起身,而是喜怒難辨的說:“此事的根源確實在你,若非你疏於戒備,怎會被那攣鞮貞元擄走,又何需南將軍前去營救,雖一無所獲,但幸好你人平安無虞,否則朕與你母後還不知要悲痛成什麼樣子。”

“是,兒臣謹記。不過此行倒也並非一無所獲,”蘭松野從懷中掏出一份文書捧過頭頂:“北狄二皇子攣鞮經雲已死,可汗攣鞮宗興也有退位之意,兒臣與北狄下一任掌權者攣鞮貞元、晟國的睿王梅擎霜簽下了盟約,約定北狄、昭國、晟國之間弭兵百年,絕不起戰。盟約在此,還請父皇垂覽。”

他這話一說出來,便引起了百官不小的反應:北狄、昭國、晟國之間弭兵百年?這可是利國利民的大喜事啊!北狄有突火槍作為倚仗,晟國也一直虎視眈眈,若是三方混戰起來,誰也不會輕易討得便宜,可如今有了這盟約,便可再現比屋可封之盛世,百姓有耕鑿之安,朝廷有敷政之寧,若百年都如此,何愁不會躬逢其盛,盡享昌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