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安神的方子!”樓東月苦著一張臉惆悵道:“先前請來的幾位大夫都是這麼說的,可我們主子喝了那些藥,根本不見好轉啊!白花花的銀子流出去,總不能只嘗個味道吧!”

更何況還是喝的讓人舌頭發麻的苦味。

那太醫也有些無措:“請恕老夫無能,公子蘭的病實在是稀奇罕見,老夫確實見所未見啊。”

這位太醫入醫官院十幾年,如果連他都醫不好,那其他的大夫就更不必指望了,可此事是要向晟帝繳旨的,難不成就說一句昭國質子的病治不好麼?

鴻臚寺的官員心中犯難,愁悶之下轉頭看了蘭松野一眼,就見蘭松野仍是那般受驚的模樣警惕的提防著他們三個,見自己望過去了,還如同挑釁似的,對自己故技重施,伸出舌頭“略”了一聲。

這……唉……鴻臚寺的官員搖頭嘆氣,問樓東月道:“公子蘭是何時出現這等症狀的?”

樓東月回想了一番,說的跟真的似的:“前些日子我們主子被帶去刑部受審,回來之後便有些不對勁,我們當時還沒放在心上,可隔了沒幾日他就開始慢慢發癲,直至現在這個樣子。”

這公子蘭初入晟京的時候,曾去到朝堂之上拜見過晟帝,當時文武百官都見過他,鴻臚寺的這位大人也不例外。蘭松野膽小怯弱、懦弱無能的名聲便是那時候從晟京傳開的,莫不是去了一趟刑部,被那裡威厲肅穆的陣勢給嚇飛了魂?

他按下心中揣測,對樓東月拱了拱手,與太醫一道離開了質館。

燕識歸一直在門外候著,他與樓東月一起將兩位大人送出了質館,等人走遠了才回屋去看蘭松野。

蘭松野將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縮在床角,乍一看真是好大一個粽子。

燕識歸上前去滿臉欽佩的說道:“主子,您裝瘋賣傻的本事又精進了。”

蘭松野剜了他一眼:“去,有這麼誇人的麼!”

燕識歸笑嘻嘻的站在一旁不提,樓東月走過去憂心道:“主子,晟帝此番派人前來查探,沒得出個究竟,恐怕不肯這麼輕易的不了了之。”

但蘭松野不禁不擔憂,反而心大的很:“無妨,晟帝若想知道虛實,盡管讓他派人來查便是,不必怕他們。”

“就是,”燕識歸很懂得怎麼給蘭松野捧場:“主子這一招瞞天過海,豈是那些老眼昏花的老頭子能識破的。”

蘭松野裹著被子往前蛄蛹了兩下,神情有幾分得意:“怎麼樣,我裝的像吧?”

燕識歸誇人也誇不出個好歹:“您哪用裝啊,即便是平常不演的時候也像啊。”

蘭松野和樓東月一聽這話,異口同聲的罵了句:“滾蛋!”

燕識歸癟了癟嘴,杵在一旁不吱聲了。

他在這邊裝瘋賣傻的時候,也有人在另一個地方欺上瞞下。

宗正寺。梅枕霜的房間。

蘭松野和梅擎霜預料的沒錯,梅枕霜果然是裝的。

他在晟京朝堂如此雲譎波詭的環境中,與梅境和、梅隱霜相爭了這麼多年,怎麼會這麼簡單就瘋了,他被關入宗正寺的這幾日反複回想兩王之案發生前的事情,自己從賭坊處得知北狄皇子攣鞮貞元藏身於鬼市,便帶人前去抓捕,恰好就遇見了同樣在查詢攣鞮貞元下落的梅隱霜。

雖然梅隱霜找尋攣鞮貞元是奉了常安錦之令,可久居深宮的常安錦為何會得知攣鞮貞元的訊息?

還有先前一直被他忽略的一個關鍵人物,此時也突然出現在梅枕霜的腦海中,那便是蘭松野!

事發之前,賭坊的博頭跟自己說過,蘭松野曾被攣鞮貞元捉去,自己就是因為得知了這個訊息才知道北狄皇子的下落,而後來蘭松野去刑部受審的時候,卻將自己摘的幹幹淨淨,這位昭國質子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先前梅枕霜人在彀中,當局者迷,如今頭腦冷靜下來,便隱隱約約覺得這案子背後有一隻手在推著他和梅隱霜入局。

如今朝堂之上只剩下梅擎霜一個皇子,由此一看到底是誰在背後攪弄風雲好像不言而喻,但是梅枕霜卻忍不住的懷疑,梅擎霜真的有這麼大的能耐麼?

或許是有人在背後支援梅擎霜?那梅擎霜背後的人,又是誰呢?

梅枕霜的腦海中冷不丁的冒出一個人的身影,讓他在這初春的寒夜中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說這朝中有誰能站在梅擎霜的身後幫他統籌全域性,那便只剩下一個人了——他的父皇。

梅枕霜心中驚疑不定:真的是父皇暗中支援梅擎霜,借他的手打壓自己麼?

難道自己這些年私下裡所做的一些陰暗之事,早已被父皇察覺,他忍無可忍,這才授意梅擎霜一步步將自己和梅隱霜引入陷阱?

可是他又想不明白,若廢黜兩王真的是父皇的意思,那他直接下旨便是,為何要這般大費周章?

梅枕霜腦中紛亂無比,他看不清這暗潮翻滾的晟京,也猜不透晟帝和梅擎霜到底是如何盤算的,但他有一點十分篤定:那便是梅擎霜根本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羸弱可欺!

窗外的月被烏雲遮住了,只露出個淡淡的光暈,梅枕霜看著那點清輝陰鷙的笑了一聲:“五弟啊五弟,你藏的可真夠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