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擎霜冷笑一聲:“我硬闖又如何?”

樓東月和燕識歸聞言心中一驚,二人一個拔劍一個出鞭,登時就要與之相抗,可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際,梅擎霜卻不知用了什麼身法,閃轉騰挪之間便繞開二人,身形如鬼魅一般瞬間便到了蘭松野房門前。

燕識歸見勢不妙,轉身將手中長鞭一甩而出,只見長鞭如遊龍一般攜勁風之勢極速劈去,其力道之剛猛甚至在虛空中劃出一道沉悶的風聲,連一旁觀戰的顏松落見此都忍不住目光一亮,低聲贊嘆了一句“好功夫!”

只可惜這般淩厲又俊俏的功夫,梅擎霜卻連看都懶得看,就在長鞭將要落到他身上的剎那之間,他卻身形微動,整個人如虛影一般急閃而過,然後便聽得“啪”的一聲,人沒傷到,蘭松野的房門卻被燕識歸這一鞭抽爛了。

燕識歸見狀正欲再出招,卻被樓東月制止,“住手!”他抬起一臂攔住燕識歸:“此人身法詭秘莫測,你不是他的對手。”

燕識歸自然也瞧見了梅擎霜方才那神乎其技的功夫,不由得心下駭然,越發心急道:“可是主子他……”

“小兄弟莫要憂心,”一直在看熱鬧的顏松落站出來說道:“我們殿下是出了名的好性子,不會趁人之危的。”

樓東月拍了拍燕識歸的胳膊,示意他安心,燕識歸即便再不情願,眼下也只能同樓東月一起在房間外守著,靜觀其變。

人世間的事總是很奇妙的,他們四個任誰也沒想到,昨日是給那兩人守亭子,不過剛過了一個晚上,今日居然又湊到一處守房門,顏松落性子熱絡一些,主動開口道:“小兄弟,我瞧你年歲不大,長鞭倒耍的十分出神入化,不知習自何門何派?”

顏松落笑呵呵的,四人中若是看氣質,屬他最平易近人,燕識歸還在為方才之事而悶悶不樂,他的長鞭甩出去從來未有過落空的時候,今日卻連梅擎霜的一片衣角都沒沾到,怎麼能不讓人洩氣,於是也沒搭理顏松落。

顏松落見他不說話,倒也不介懷,十分爽朗的補充道:“在下顏松落,他是江吟時,”江吟時對他二人頷首示意,顏松落問道:“還不知兩位尊姓臺甫?”

“樓東月,”樓東月抱拳行禮,又替燕識歸說道:“這是燕識歸。”

“幸會幸會。”顏松落見燕識歸神色悶悶的,一想便知是方才在自家殿下那邊撲了空,因而有些沮喪,他性子開朗,並不覺得這是多麼了不得的事,便開口寬慰道:“燕小兄弟年紀應該不大,能使出方才那樣的招式已然是十分驚豔了,我們殿下天資異於常人,平日裡還不見誰與他過招時能近的了他的身,故而燕小兄弟不必覺得失意,再過幾年,你的功夫還會更精進的。”

樓東月和燕識歸本對他二人有些敵意,但聽得顏松落這樣說,倒也放鬆了幾分戒心,於是四人便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起來。

他四個在外拉扯閑談,屋裡的兩人倒十分的安靜,倒不是因為別的,單純是蘭松野還沒睡醒。

梅擎霜站在床邊瞧著,心想此人既不會水,身子骨又嬌弱,就這樣還敢拉著自己跳湖,果然瘋的與眾不同。

不過這麼細看,這蘭松野倒真生了副好皮囊。他安安靜靜躺著的時候,褪去了那股豁的出去的狠勁兒,看起來安靜又昳麗,如同一隻裹了刺蝟殼的狐貍,外頭滿是紮人的硬刺,裡頭長了副妖媚惑人的面貌。

梅擎霜正打量著呢,忽聽得床上的人哼哼唧唧的說了聲:“……水。”

梅擎霜皺了皺眉,並不打算伺候這人。

可蘭松野發了一晚上的熱,今早剛剛好些,自然是十分幹渴,他久等之下等不來水,便一直下意識的迷糊道:“水……”

梅擎霜眯了眯眼,目光冷硬深邃,略有不滿的開口道:“自己起床去倒。”

蘭松野哪裡能聽到他的話,仍舊低吟著要水。

梅擎霜壓著性子,十分不耐煩的轉身去給他倒了杯水。等他回到床邊的時候,蘭松野還在被褥裡捂著,他眉頭輕蹙,一副病懨懨的模樣,梅擎霜絲毫沒有憐惜之心,他毫不猶豫的伸出手將茶杯舉到蘭松野額頭上方,隨後突然失力一樣輕輕一歪,杯中茶水便盡數落到蘭松野臉上。

蘭松野被澆了一臉的水,還真就迷迷瞪瞪的轉醒了,梅擎霜見狀冷笑一聲,又維持著方才的姿勢甩了甩手腕——將杯壁上懸掛的水珠全部甩了出去。

“醒了?”

蘭松野抬手抹去了臉上的水,然後又吃力的撐著上半身坐起來,他倚靠在床柱上,瞧著沒什麼精神:“有勞五皇子枉駕來此,五皇子這般會體貼人,松野心裡暖的,就好似在小火上煨著一樣。”

剛醒來就做出一副虛偽做作的模樣,梅擎霜冷嘲熱諷道:“你是舒坦了,殊不知我卻被你惡心的不輕。”

蘭松野狀似羞赧的笑了笑,看這場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蜜裡調油的兩人一大早便說情話呢。

“你同你手下的人吩咐一聲,我今日便派人趕往榷場將突火槍運回。”

蘭松野咳了兩聲,也不知是真虛弱,還是裝虛弱,總之霧裡看花似的讓人瞧不真切,見梅擎霜這般冷言冷語的,他倒是帶著幾分狡獪的笑意:“好說,五皇子的人只管動身便是,松野昨日就安排樓東月吩咐下去了。只不過……”蘭松野直視著梅擎霜,眼底的探究一閃而過,語氣卻軟綿綿的:“松野有幾分好奇,五皇子這般大費周章,是為了殺誰啊?”

梅擎霜看著他那雙笑盈盈的桃花眼,耐人尋味的說:“想知道?”

蘭松野十分乖巧的笑了笑。

梅擎霜抬手向內招了招,蘭松野見狀身子前傾附耳過去,只聽梅擎霜低聲道:“我的事,向來只告訴死人,不知公子蘭還要不要聽?”

蘭松野輕笑了兩聲,嗔怪似的抱怨道:“五皇子做什麼說的這般嚇人……”

梅擎霜似笑非笑的同他演戲,譏諷道:“怎麼,火滅了?心裡不暖了?”

蘭松野歪了歪腦袋,還真煞有介事一般的想了想,隨後對梅擎霜俏皮一笑,裝的像個不諳世事的孩童,說的盡是童言無忌的話:“暖啊,有五皇子為奧援,怎會不暖呢。”

兩人看似情意綿綿,實際說出來的話卻是句句算計,字字險境,梅擎霜看著他如此純良無害的模樣,又想起太子梅境和與二皇子梅枕霜,忽然生出一種複雜的心情。

蘭松野若生在晟國,倒真是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在朝局的傾軋之下,自己或可對他生出幾分惺惺相惜的愛才之心,只可惜,這人是昭國皇後所出嫡長子,且就近幾日的接觸來看,此人心機手段深不可測,他日若讓此人活著回到昭國,無異於放虎歸山,因此梅擎霜掩去眸中殺意,溫文爾雅的對蘭松野一笑,暗藏深意的說道:“公子蘭放心,一切有我呢。”

蘭松野也不知聽懂沒聽懂那言外之意,受寵若驚的笑了笑,四個心腹在房間外瞧著,只見他二人笑顏輕快,聊的十分投機,竟像是暌違數年的好友敘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