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用計

從梅擎霜來到質館再到他離開,蘭松野一直在床上靠坐著,沒挪過窩,樓東月將他三人送出去後,才轉身回到房間內,有些憂心的問道:“主子,這五皇子到底是敵是友?與他過從甚密,會不會有危險?”

蘭松野當然知道這梅擎霜並不會如表面這般善待自己,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後的事見招拆招便是,憂慮太多反而費心神,因此他無所謂道:“爭權奪利,哪有不危險的。”

樓東月見他這般從容自若,便跟著放心不少,也不再多問,而是關心道:“主子可覺得身子爽利些了?要不要再請大夫來診脈?”

蘭松野搖了搖頭:“不用,腹中空空如也,還是先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吧。”

燕識歸聞言“哎呀”了一聲,突然想起什麼一般,心虛道:“都怪那五皇子來的不巧,正趕上我準備做飯,一打岔便將此事給忘了!”說罷也不等蘭松野開口,便要轉身往膳房跑去。

“罷了,”蘭松野止住他:“一會兒再吃也不急,先同你二人吩咐兩件事。”

兩人聞言神色立馬嚴肅起來,只聽蘭松野問道:“林懷故到哪兒了?”

樓東月道:“一直跟著呼延嚕呢,呼延嚕換得了糧食後,通知了一隊北狄士兵前去運糧,眼下還未回到北狄軍中。”

蘭松野點了點頭說道:“通知林懷故,讓他找個合適的機會將呼延嚕身上那支毀壞的突火槍拿到手,然後讓他秘密送至舅舅府上,讓舅舅尋巧匠憑借廢棄的突火槍還原製造。至於呼延嚕麼……”蘭松野想了想:“此人先不要殺,留著,或許以後有用呢。”

樓東月:“是,主子。”

“晟國率軍前去增援的那個將軍如今在哪兒?”

燕識歸道:“主子,還由暗衛關著呢。”

蘭松野若有所思,而後對他二人說道:“吩咐暗衛,將那人看好了,再讓他寫一封戰報著人送入晟朝,暫且迷惑一下他們的耳目,雖然眼下看起來我和梅擎霜相互利用、各取所需,可一旦梅擎霜那邊的計策達成了,是斷然不會顧念我今時今日相助的情誼的,到時候還需利用此人來掣肘梅擎霜。”

蘭松野對局勢的預測一向是十分準確的,梅擎霜之所以不在晟國朝中結交黨羽,扶植自己的勢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朝中大部分都是太子、二皇子、三皇子的人,還有晟國皇後常安錦的外戚勢力,其中關系如老樹虯根般錯綜複雜,梅擎霜誰也信不過,因此才會舍近求遠,與蘭松野暫結盟約。

可蘭松野畢竟是個瘋子,說不準哪天瘋起來就會反咬自己一口,因此梅擎霜並不打算讓他帶著這些秘密一直活著,尋個契機將他處理掉再嫁禍給旁人便是,至於昭國那邊,蘭松野的弟弟蘭鶴詩巴不得蘭松野出意外,故而也不會真心實意的為自己的皇兄討公道。

梅擎霜的心思蘭松野能猜個十之六七,只是他猜不出梅擎霜此番動手排除異己,是沖著誰去的,太子梅境和與三皇子梅隱霜皆為皇後所出,皇後一族在朝中根深蒂固,要動他二人不是件易事,倒是那二皇子梅枕霜相較之下力量更為單薄,或許先將他拔除更為輕鬆些。

不過蘭松野這次倒真的猜錯了,若是先將二皇子的勢力根除,那朝中就只剩太子和皇後一家獨大,到時候局面就更不好收拾了,因此趁著年節將至、各官員忙著給他們的靠山送冰敬的時候,梅擎霜對太子出手了。

東宮。

太子詹事拿著下頭各部奉上來的禮單,呈給了梅境和。

許是朝中和地方官員歸順於太子旗下的越來越多,梅境和近來蔔晝蔔夜,頗有些得意忘形之色。太子詹事入殿的時候,他正依偎在美人懷中欣賞樂舞,其奢淫之態,與蘭松野先前所言丁點兒不差,這確實是個不成器的料子。

梅境和見詹事進來後,也不急著問他要稟報何事,而是繼續優哉遊哉的聽奏曲,直到一曲演奏完畢,才有些不捨的讓教坊的人退了出去。

梅境和整了整衣擺,端著一杯熱酒靠在憑幾上:“何事?”

太子詹事上前幾步,躬身將手中的禮單遞上前去:“啟稟太子,這是今年各部呈上來的冰敬單子,請您過目。”

梅境和抬手接過,虛虛番了幾頁,似有不滿道:“孤今年在朝中對他們多有照拂,明裡暗裡拔擢了不少人,怎麼今年冰敬的數量還同往年一樣,底下的人都不懂事麼?”說罷反手一扔,十分不屑地將禮單扔向了太子詹事。

就這點兒東西,怎麼能夠他養著這些嬌滴滴的姬妾,又如何能滿足他在地下賭坊裡一擲千金呢。

梅境和身為太子卻有盧雉惡習,賭坊裡每一次下注開盅的瞬息,都有種讓人拋卻一切俗塵煩惱的刺激,梅境和不在乎輸掉的銀子,他迷戀的是血液直沖頭頂時的瘋狂快感。

因此他需要錢,需要大量的銀錢。

太子詹事手忙腳亂的將其接住,誠惶誠恐的說道:“太子有所不知,並非他們不感念太子恩德,實是今年各部支出太多,左藏庫和內藏庫那邊又沒有咱們的人,該入庫的銀子,一分也不能少啊。”

梅境和甩了甩手,不耐煩道:“孤於他們有天覆地載之恩,可每到節令之時便拿這麼點兒東西來打發孤,孤養著這些人不是為了聽這些抱怨的!跟各部說明白,讓他們想辦法再多湊三成的冰敬送來,不然明年全部告老便是!”

太子詹事面帶為難之色,卻還是應了聲“是”,而後恭敬的退下了。

於是各部便收到了太子詹事的回複,其中便包括衛尉寺。

衛尉寺卿實在被太子的胃口嚇了一跳,他原先不過是衛尉寺下屬軍器五庫的一個官員,得了門路攀附上太子,這才被提拔成了衛尉寺卿,今年冰敬已經是盤剝了不少銀兩送入東宮,誰知卻入不了太子的眼,實在讓他們這些人犯難。

衛尉寺主簿唐秉見張典滿面愁容,便知他是在為冰敬的事發愁,心裡感嘆這衛尉寺卿的位置不好坐的同時,開口勉慰道:“大人不必憂心,距離過年還有好些時日呢,不過是多出三成的冰敬而已,總能湊齊的。”

“你說的倒是輕巧,”衛尉寺卿張典瞅了他一眼,忿忿不平道:“太府寺將朝中每筆賬務都記錄的清清楚楚,進的賬只能多不能少,各部萬萬不可私昧銀錢;而我手下大小官員都要指著俸祿養活家中人口,我若從他們手中盤剝,恐怕還不等太子出手,你我就被下面的人推翻了!上面的人金口一開便多要三成,殊不知我送入東宮的那些冰敬已經是勉力為之了!”

張典是太子拔擢上來的,而唐秉又是受了張典的獎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他二人都清楚的很,故而張典若湊不齊另外三成的冰敬,他唐秉這個衛尉寺主簿的位置,也就坐不了幾天了。

唐秉說道:“大人莫急,屬下這幾日再想想辦法,若湊不齊銀錢,便找一些價值相當的古玩字畫、絲綢玉器,總歸是有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