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場

周景陽扶著江夏下了椅子,強忍著痛站了上去,朝著椅子邊的人伸出了手。

江夏盯著周景陽朝他伸過來的手,沉默了幾秒鐘,生平第一次沒有揮手甩開,而是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抓住了帶著累累傷痕的手。

幹燥溫熱的觸感緊貼在他的手心,江夏小心翼翼地抬腳站在了椅子上,顫顫巍巍貼著周景陽調整著姿勢。

兩人擠在不到半米大小的椅子上,平衡著不停小幅度晃動的姿勢,嘗試了好幾種方法,最終讓江夏踩著周景陽雙手撐起的手掌,艱難地夠到了通風口的窗框。

好不容易爬上了窗框的邊緣,江夏用手肘擊碎了半扇要掉不掉的玻璃,抬臂撐在窗框上,費力撐起了小半個身子,咬著牙不停用力,才總算把一條腿抬了上去,半邊身子掛在了通風口上。

周景陽的手心早先被玻璃割得傷口縱橫,撐著江夏爬上了通風口後更是撕扯得傷口盡裂,血流不止。

轉身下了快要歪斜倒地的椅子,他咬著牙從襯衫袖子上撕下了幾道布條,快速纏在了手心上止血,抬頭望向了坐在了通風口的江夏。

這間廠房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沒什麼窗戶,就這麼個不大的通風口,容納一個成年人已經算是極限。

靠著牆邊坐下的周景陽緊張地看著江夏整個人艱難地從通風口鑽了過去,突然意識到江夏要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不知道會不會出事,他的心一時間又提到了嗓子眼。

晃眼間,江夏的身影就消失在通風口,外面也沒有傳來任何動靜,周景陽不禁提著心站了起來,對著通風口大喊了幾聲。

“江夏?你沒事吧?!”

回應他的只有一片靜默的荒涼,無聲的恐慌如風一樣席捲肆虐。

這通風口得有快三米了,他自己跳下去都夠嗆,江夏還懷著快八個月的孩子,要是出事了怎麼辦?!

周景陽被自己的幻想嚇得驚恐地趴到大門上,瘋狂地拍打著緊鎖的鐵門,“江夏?!”

顧不上手上帶著傷,周景陽連拍了幾分鐘的門,見毫無動靜,又轉身踩到了椅子上,試圖想辦法夠到通風口的高度爬出去。

奈何這點高度怎麼都夠不著通風口,空蕩的廠房裡又沒有其他的東西能搭手,就在周景陽無計可施的時候,東邊的牆壁一角突然漏出了大片光亮,混著灰塵漫天飛舞起來。

被嚇了一跳的周景陽湊近後,灰塵嗆的他悶咳了幾聲,隨手揮開了一片浮塵,抬眼就看到了牆上赫然現出了一個狗洞一樣的小門。

周景陽又驚又喜,俯身朝著外面望去,隔著霾一樣的塵影,他似乎看到了江夏一閃而過的身影。

他連忙捂著鼻子刨開了剩下的土堆,看到洞口能容納一個人爬出去後,想也沒想就彎腰鑽了出來。

出來後迎面撲來大片的日光,砸在周景陽的眼睛上,刺得他有些睜不開眼。

“人情還你了。”一道冷傲的熟悉聲音從身側傳來,帶著些細不可聞的別扭氣息。

周景陽聞聲抬頭,入眼就看到了扔下一句話,背對著他有些瘸了腿走路的人。

幾分鐘前爬到通風口上的江夏一低頭就看到了地上長了老高的雜草,牆上還掛著一大片枯枝藤蔓,當即抓著藤蔓爬了下去。

然而這裡廢棄多年,牆上的藤蔓也枯了大半。饒是他萬般小心,但就在他快要落地時,手裡扯著的藤蔓嘎吱一聲,徹底斷裂開來,直接將他摔落到半人高的雜草叢裡。

好在高度不高,還有些雜草緩沖。江夏沒有被摔傷,只是他的右腿落地時硌在了一塊石頭上,稍微磕到了點傷。

江夏忍著痠痛扶腰起身,也顧不上腿上的刺痛,正打算抬步離開,鐵門內傳來了一陣劇烈的震動。

聽著周景陽半是擔心半是驚慌的聲音,江夏邁出步子的動作慢了幾分。

他煩躁地看了眼廢棄廠房的大門,沒想到轉身的瞬間,一堵藏在雜草叢裡,半米高磚碓的牆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裡。

他記得廠房裡的東牆上是有一塊看起來像是後補的小門,只是他怎麼都沒辦法從裡面推開,原來是因為外面堆了這麼高的磚頭。

望了眼前方的路,江夏咬了咬牙,還是調轉了步子,回頭推倒了那半米多高的磚牆。

“你的腿……”

看到江夏扔下一句話半瘸著腿的背景,周景陽下意識跟上前,關心詢問。

然而轉瞬間,一抹猜疑襲上心頭。

江夏怎麼會知道那裡有道小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