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

深秋的天氣貫常透露著蕭瑟,樹上漸黃的落葉也飄落殆盡,只剩下幹枯的枝椏,伸向烏雲密佈的天際。

今年的秋天比以往更冷,雨水也多得不正常,前段時間下了幾次大雨後,又時不時降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纏綿的陰雨天不禁惹人煩悶,沒帶傘的江夏皺著眉站在檢察院門口,曾經受過傷的右腿也在濕冷侵襲中時不時隱隱刺痛。

他皺著眉思考著是直接打車回去,還是先去公司把庭審的材料再整理一下。望著細密的雨幕,江夏猶豫了幾秒鐘還是決定先叫車回去。

最近他沒太多時間陪著江樂,結果她就整天抱著小貓滿屋子爬,衣服一兩天就髒得不行,天天換都來不及洗。

沒辦法的江夏只能抽空給她多買幾件衣服,剛好把已經有些小了的衣服換下來。

不知不覺中,初見時才小臂大小的瘦弱小孩竟然也壯實了一圈,也少了些動不動就要去醫院看病的麻煩。

江夏下意識一邊盤算著附近的商場,一邊在手機上叫車。

然而雨天不好打車,又趕上下班高峰期,江夏剛有點不耐煩地看著手機上顯示著叫車排隊的等待介面,尚未抬頭就聽到耳邊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江夏,沒帶傘嗎?”宋如辰逆著人流,從路邊幾步走到了檢察院門口,舉著傘朝著江夏的頭頂遞了過去。

裹挾著冷氣的雨絲驟然被一道身影遮擋,江夏順著聲音抬起頭,直接就看到了彎著眉眼的宋如辰。

他緊皺著的眉頭下意識舒展了開來,“你怎麼來了?”

兩人身高幾乎差不多,宋如辰抬著胳膊將傘略微傾斜地舉在江夏身上,笑著答道:“昨天才出差回來,怎麼也不休息兩天。”

江夏出差了幾天,宋如辰昨天沒來得及去車站接他,今天特意來找他一起回家吃飯。

自從宋母因為江夏的事和劉文賀大吵一架提了離婚之後,兩人之間的矛盾徹底爆發了出來。

宋玉蘭更是把許多年前不為人知的事情說了出來,原來江夏根本不是劉文賀以為的“野種”。

兩人大學時曾經是同學,劉文賀更是私下追求過系裡有名的千金小姐,直到聽到她和門當戶對的徐家大少訂婚後,才覺得自己像是被大小姐耍著玩的笑話一樣,生出了諸多憤懣。

可他不知道的是,宋玉蘭也曾一度屬意於這個一無所有但付出了全部心意的質樸青年,但卻無法抵抗家裡的強行安排。

意外發生在畢業聚餐時,離別的感傷讓難訴心意的人藉著酒醉來傾訴不捨,隔著無數阻攔的兩人更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醉得情難自已。

宋玉蘭發現自己懷孕後,承擔著巨大的壓力,徹底和家裡攤牌,執意要生下這個孩子。

宋家無奈之下取消了婚約,勉強同意了讓劉文賀入贅。

本以為苦盡甘來的宋玉蘭卻忽略了兩人之間巨大的錯位,誤會和隔膜取代了曾經的愛意,催生出了枕邊人難以填滿的欲求和憎恨。

這份憎恨源自劉文賀被宋家赤裸裸踩在腳下看不起的無數個瞬間,也是他赤紅著眼發誓要撿回那卑微的自尊。

劉文賀在和宋玉蘭的爭吵中被徹底趕出了宋家,離婚後的他近乎身無分文,連他一直暗中幫扶著的弟弟、侄子也都借機踩著他的肩膀爭權奪利,恨不得把他剩下的的血肉搜刮啃噬殆盡。

他求過、哭過,最後像是崩潰了一樣徹底變了個人,往常的溫和麵容上俱是猙獰暴怒。不知道在哪裡混跡了一段時間,最終被宋家的人查出來在賬務上常年手腳不幹淨,一紙訴訟將已經有些瘋瘋癲癲的人送上了法庭。

宋如辰雖然於心不忍,但母親一直攔著他插手,他也看到了母親和父親互相折磨這麼多年來受的罪,想到了江夏差點就徹底離開他們,又悲慘地流離失所。他實在是無法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只能自己扛起家裡的重任,放棄在德國學畫,接下受到重創的公司職務,在一夜之間徹底成長為了家裡的頂樑柱。

他不得已開始接觸以前厭惡的金融理論、管理課程…每天在公司連軸轉著開會,熟悉各項業務,接觸客戶。

曾經一門心思只會畫畫的他,也被迫成了談判桌上算計決策的人,成了酒宴上握著酒杯觥籌交錯的人。

也只有抽著空去找江夏的功夫,每天在公司冷著臉的宋如辰才能露出屬於二十幾歲的青澀笑容。

江夏知道了這一切以後,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把一切默默看在了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