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隨之而來的失控,就是那荒謬至極的診斷。

哪怕到了現在,重新想起來那一切的他還是會忍不住咬牙顫慄。

那像怪物一樣拖著笨重的身子躲避別人目光的感覺,彷彿被怨恨啃噬盡全身上下所有的精氣。

無數次被噩夢中一團血色怪物驚醒的夜晚,嘔吐和胃痛充斥著記憶裡刻骨銘心的反感。

躺在暴雨下和病床上的他,滿眼血色,竟然從不知道,人可以流這麼多血……

重新想起了這一切的瞬間,他卻恨不得自己從未想起來。

那一剎那間,他像是被捆縛著活埋一樣,身臨其境,卻又束手無策。

牙齦似乎要被咬出血來,他的身體在極度的怨恨下顫慄不已,耳邊卻傳來了幾道熟悉的呼喚。

“江夏…江夏……”

周景陽虛弱卻急切的聲音風一樣鑽入他的耳邊,牽動起一陣狂躁不安的頭痛欲裂,滿身傷痛的身體抖動的幅度也更大了起來。

江夏下意識緊繃著身子,緩緩睜開了恨意滔天的雙眼,直直看向了伏在自己身上的人。

他黑沉陰翳的瞳孔中像是燃著火光,一瞬不瞬地狠狠盯著身前的人,看著面前的人拼命睜開被血糊了滿頭的眼睛,費力抬起沾滿血汙的手,輕顫著指尖,想要靠近但又虛弱地踟躕著,最終只是輕柔地落在了發梢上。

“江夏…你終於醒了……”周景陽的聲音乏弱無力,在雨幕中縹緲虛無,輕得好似能被風雨吹落。

但他卻仍然用著最後一絲力氣,艱難地抬著手,指尖顫抖地輕撫著江夏的發梢,目光泛著柔光地看著江夏:“你都想起來了嗎…”

話音未落,周景陽就被胸腔溢位的血沫嗆了一口,拼命悶咳了幾下。

“咳咳…這樣也好。”血順著他的嘴角緩緩流出,在大雨沖刷下滴落在江夏身上,“抽屜,我房間的抽屜裡,有留給你的東西……”

周景陽提著最後一口氣,艱難地咳著血沫,將最後幾句話傾吐而出。

落石從山上沖下來的瞬間,他就已經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能在萬分之一秒間撲倒江夏,用身子擋住劈頭砸下的擋風玻璃和石頭。

他們連車帶人一起被掀翻到路旁的山坡上,側翻著的車頭被撞得凹陷變形,斜著橫出的擋杆插進了副駕駛上的周景陽的胸膛,扭曲逼仄的狹小空隙更是將他牢牢卡在車裡。

而江夏卻在千鈞一發中被推出了車門,跌撞中撞在路邊滾落的碎石上,昏迷了過去。

周景陽撐著最後僅存的力氣,看著身下被夢魘的人,一聲聲喚醒著江夏。

“江夏…帶著江樂好好活下去,我再也不會打擾你們了…”

咳著血的聲音在雨中愈發模糊不清,周景陽費力抬起的手也撐不住地從江夏發間驟然滑落,最後只留下一個如同哭一樣的笑,就徹底倒在了江夏身上。